凛冬已至,随着雪花飘散到各地的,除了那迎着风盛开的梅花,还有那彻天的寒意,天地万物皆被寒气所覆。但在这种环境,富丽堂皇如长安城,却依旧歌舞升平,夜夜笙歌,上演着一个又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魂之夜,高傲向外来者炫耀着他们的财富。
这里的人们,已习惯安乐,寒冬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
但今年的冬天,一定会更冷;今年的风暴,一定会更猛烈。
冷到,可以将他们的冷醒,可以让他们体会真正的冬天。
…
“长安,可真美。”
世离没有再踏上轿辇,而是跟着随接的队伍一起在长安街上缓?抬头仰望着这她曾经生活了十三年,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的城市。
长安的确很美,这是不可置否的事实。朱门红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寅时初至,但两边的华屋中却已响彻着十里的弦歌,还有各色鲛纱掩映下流光溢彩的灯火,比星光还耀眼,比太阳还炽热。
李长治俯身回礼:“帝女谬赞了,相传贵国的楼兰城,百尺高楼随处可见,更有那金缕纱为帐,碧海青琉璃为瓦,黄金白银为墙的曲陵楼,那才是真正的美。”
曲陵楼内惊鸿舞,曲陵楼外堆白骨。
没有去过幽冥的人绝对不会想到,名满天下的曲陵楼竟然会座落于诛玉台与楼兰内城的交界地带。
曲陵楼以内,乃是全幽冥最繁华,最辉煌的王城,生活着全国最尊贵的人,而曲陵楼以外,则是全幽冥最破败,最阴暗的监狱,关押着所有妄图挑战皇族权威的人。
而曲陵楼,天底下最大、最美的销金窟,就是那道分界线,将高贵与低贱分开,将顺从与反抗分开。
世离掩唇轻笑:“我可以肯定,在我掌权之后,陛下一定没有去过幽冥。”
“哦?此话怎讲?”
李长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世离,准备听她的说法。
世离眨了眨眼,勾起一个笑容:“现在的楼兰,已经没有曲陵楼了,我掌权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拆了,然后,在原址上重建了一座更高,更华丽的楼,我叫它‘沧澜台’。
沧澜台,高一千多尺,砌以映画石,缀以夜明珠,挂以瑙珠缎,在夜晚,它可以照亮整个楼兰,带来光明。”
世离顿了顿,望向黑云笼罩着的幽冥的方向,继续说:“可那又有什么用,它终究只是反射月亮的光辉,幽冥族是被上天诅咒的民族,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太阳的明亮。哪有天天被太阳普照的长安美。”
李长治敛起笑容,不再说话,静静的听着。
“但沧澜台最重要的作用却不是这个……”她脸上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容,而李长治也仿佛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沧澜台一日不倒,外敌就一日不敢踏入我幽冥领土!”
三年前的落日战场上,魔族已半只脚踏入幽冥境,仿佛胜负已定时,却见天边火焰遮天,漫天火雨扑面袭来,将数千魔族精兵良将永远留在了幽冥。
[天启十九年二月,魔兵妄入边。三月,半军入边境,势如破竹,一发不可收拾。万里之外楼兰,尹衡帝女上沧澜,墨发染雪,轻衫未揽,指勾弦,轻挽弓,箭指苍天,箭出,忽见夜空红莲业火漫天飞溅,遥往雪原。次日,上将通传,五千魔族骑兵,卒。此战,全胜。
——————《幽冥纪·尹衡帝女传·落日战场篇》]
世离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李长治的眼睛。
李长治从她眼睛中不仅看到了滔天怒火,更多的却是杀戮的欲望。但可怖的是,姜世离本人却一直保持着那个完美的笑容,以及高贵的姿态。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取下面具的白亦非,也就是大唐的架袭王——千兮阙。
他总是一身银白或者偶尔一身紫金色,如同一位九天下凡的仙人,不理朝政,自由自在,无人知晓他下一次会出现在哪。
若问天下士,谁手不染血,踏遍江河去,唯有架袭王,
他的手中从不拿剑,只手持一把金铸的镂花扇。手中从不染血,无论与谁比较,无论对方武功招式再过凌厉,他也从未败过,但也从未杀过任何人,永远将力道握的极好,从不见血。与白亦非相比,简直是一个是九重宫阙谪仙人,一个是十八层地狱鬼之子,处于两个世界的极端,所以极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李长治算是其中一个。
而现在,这位帝女殿下,居然让他又感受到那种极熟悉的感觉。
李长治立马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领军的白亦非,只希望他能快些取下面具。
世离轻轻笑了笑,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腾空而起,霎时间,众人只觉眼前衣衫缭乱,迷人双眼。
身姿妖娆,脚步轻盈,如鹄鸟一般落下,正巧落在白亦非身边的空轿辇上。
“我走累了,不想走了。”掀开轻纱,座回她原本冰蚕丝织的软榻,对辇外的白亦非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白亦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是玩够了吗。你就那么喜欢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世离没有回话,但脸上笑容更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