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丽江地理位置的原因,一觉醒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多了,转身朝越明乐的方向喊了一声,无人应答,悄悄的扒开这用床单做的三八线,却只看见越明乐的床上叠放整齐的被子。
我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从卫生间出来后打开阳台门看见越明乐在躺椅上晃的自在,他冲我笑,将我领到吃早餐的地方。确实,越明乐就是这样的人,他似乎太过于了解人的心态,早起错开了会使我们尬尴的相处,但又做到恰如其分。
白粥,鸡蛋,绿色蔬菜,简单的早饭过后,我们开始欣赏古城,出门时客栈的老板告诉我们早上的古城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它热闹的时间是下午到晚上。这里早晨温度还是微凉,我穿上了背包内仅带的一件薄外套,跟着越明乐的脚步出了门,他拿着的依旧是那时候去木泾村的那部相机。走走停停,我们一同欣赏不同客栈的院子,一会他停下来拍拍他眼中的美景,而我老是喜欢逗弄巷子里时不时出现的各种狗狗,似乎我们有着关联却又毫无联系,即使我分神逗弄各种狗的时候,回头寻他,他依旧在我十步以内的范围,似乎我可以肆无忌惮,由着性子想走到哪里去就走到哪里去。而他呢,只会在我碰见路口踌躇该往那边走时告诉我应该走那条路才可以看见更多的景色。
古城路线接近圆形,有极多条路相连想通,极为考验人的方向感。而这古城的面积也是不容小觑。我们花了一个上午都还没有将它逛完,肚子却在一上午的时间消耗中咕咕作响了,越明乐挑了一家古城私房菜,这家店并不大,开店的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店内并没有其它伙计,厨房也是开敞式的厨房,我猜测这两位老板兴许是好朋友结伴而行丽江,却是被丽江闲散温和的生活氛围吸引,决定留下来开个店。
越明乐坐在我的对面,他的位置背靠厨房,并不能看见那小店老板做菜的全部过程,而我却是被这两个小青年专注的模样吸引住了,上菜的时候,我也特意多瞄了几眼老板,吃上菜的时候才觉得若是以后嫁个这般会做菜的男子也是有福,抬眼,却看见越明乐定着看我的眼神,从高处射下来的阳光完全驱走了阴凉里的凉意,暖洋洋的温度夹杂着片片的绿意让人经不住晃荡起来。
“离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吃着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会变一个模样”?越明乐嘴角挂着笑,正经的问道。
“啊?”我歪头,仔细的想了想,似乎这一个回想并未牵出太多与人吃饭的画面,倒是越明乐的身影面庞在回忆里一闪而过。
“你啊,吃着好吃的就像个得了糖的痴儿”越明乐摇摇头将刚上的一盘菜夹了一筷子给我,示意我多吃点,没人跟我抢。等等,怎么形容词听着那么不顺耳。
“痴儿?越明乐,有这样形容人的吗?”我试图从他嘴里得到解释
“痴儿不好吗,这样没人抢你的菜吃,还要处处让着你不是?”又来了,他的双眼又开始微微眯起,狡黠的像只狐狸,偏偏这只狐狸还带着笑意,这种话语似乎变成一种独特的关怀方式,小小的火苗一下熄灭。我则低着头细细的吃我的菜。
晚上的古城似乎突然将所有古城内的人们全部拉扯出来,热闹的不像话,各式铺子都开门做起了生意,灯光照映下的古城又开始有了另一番味道,清早时分的宁静早已经褪去,如今的它倒向是个活力四射的姑娘,展现着它不一样的美。尤其在经过大水车那段路程里人推人,人挤人,我差点与越明乐走散。而这一天的古城逛下来倒是也有好处,我们已经疲惫的不像话,早上出门时所预想的尬尴也早早的被倦意赶走,各自洗漱完毕倒是出人意料的睡的香甜了。
第二日一早的汽车前往泸沽湖,路程弯弯绕绕,上了山又下了山,下了山又上了山,一开始的精气神在几个上下山中的颠簸里消散无所踪。只是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耳膜胀的厉害,闭着眼睛倒是越发犯困,直到抵达我们的入住酒店。这酒店建在泸沽湖的边上,地势却不是与湖平行,它建在一处不高的山坡上,站在这坡上观这湖,这湖竟然蓝的不像话,如果不是湖中几处小岛,我倒是觉得海天一色。风中刮起的水浪,一层撵着一层,欢快的形成各自的形态。真好,我坐在酒店院子前观景的秋千椅子上荡啊荡,心里终于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来丽江开客栈了。
我转头看了看办好入住的越明乐,他正推开玻璃门朝我走来,我停住荡秋千的座椅,看见他又想起今晚住宿的问题,多少还是有些踌躇。他坐定在我的旁边,用他的大长腿开始摩擦地面,轻轻一蹬,秋千椅又开始前后荡漾。
“离原,还是那个问题,房间只有一间,我们待会先下去找找房间,反正时间还早”
“好”我低着头开始扒拉自己的手指头。
我本以为再怎么样都会找到房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怪自己想法太过单纯,我们入住的这个片区酒店原本就只有那么几家,一家一家问过了,倒是有几家有空房,但是价格高的离谱,足足比他们平时的价格高出一倍,我看着越明乐准备掏钱的姿势倒是有些来气,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越明乐,你要住这家店?”
“怎么了?这家店不好吗?”
“不好,不好,很不好”我莫名的有些情绪焦躁,说出的话里竟然有些无厘头的胡搅蛮缠。
“那你觉得哪家好,你替我选”?他的口气倒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表情上带的是一派轻松自在。
“越明乐,你不觉得我住的那个海景酒店有些大的不像话了吗?而且这里我又一个人都不认识”
“你怕”?越明乐说这话的时候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我,似乎要将我的心思看穿了去。我站在他的目光审视下,才发现自己的在他面前采取迂回法有些可笑。
“我不怕,只是你这住店的钱都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这样住个两晚,我才怕呢?你要是觉得缺个住处,倒不如去我那无敌海景房,反正有两张床,房价嘛就收这家店的价格,可好?”我学着他抱着双臂的姿势,下巴故意昂的高高的等待他的答复。
“哈哈”越明乐大笑起来
“离原,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倒是个财迷,别人出门旅游一趟都是消费,你倒好还可以挣钱”。
“走啦,走啦,我饿了,我们去吃饭”我拉着越明乐的手,朝着海景酒店走去。他拗不过我,只好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臂离开。这趟出来本来就是全程由着越明乐在花销,何况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早的就归类成我的朋友,何必再花一份冤枉钱,不过好在,他的朋友不是一对情侣,订的房间都是双床房。要不然越明乐这笔钱真的省不下来了。
简洁的晚餐过后,越明乐特意嘱咐我先回,然后自己留在大厅内与客栈老板攀谈,我趁着这个时间洗了澡,洗了头,刚刷好牙的时候听见房门的铃声,却惊觉越明乐时间回来的这么凑巧,我窝回被子内打开电视指挥着越明乐挂好两个床之间的三八线,由两个挂衣架建立的三八线横隔出了两个空间,这简陋的分界线似乎存在让人相处更为自在的妙用,我迷迷糊糊盯着电视开始打瞌睡。中途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轻微的脚步身,透过那床床单隔成的三八线模糊的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晃荡,安心的睡去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越明乐放大的脸,他站在床边轻轻的唤我,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双眼却发现他还在我面前叫我起床,我侧头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双手撑起,迷糊的坐立在床上问道
“越明乐,怎么了?天都还没亮”
“带你去看星星,这个时候灯火熄灭,星星尤其明亮”他笑,从床边掏出我的外套,弯着腰将我的鞋套在我的脚上,不等我再做其它反应便拉起我,从我们一楼的露台上翻进了院子。我站定,弯着腰扣了扣没上好的鞋后跟,待我上好鞋后跟,抬起头便看见身前的越明乐,可能是晚上洗好的头发没有干透,睡醒后的头发蓬松的让他像个顽皮的小孩,他的神情笑奕奕的,仿佛这漫天的星星,一下子都成为他神情的陪衬了。我定了定神,移过眼神,望向这满天星辰,深蓝的天空里,晶亮晶亮的星星,纯粹的像一副记录永恒美好的画。
“真好看”我抬起手想要触碰这些繁星,以前木泾的星星虽然也好看,但不及这里的这样静美。我侧头看向身边的越明乐,山风吹的轻柔,深蓝的漆黑中似乎只有我们这片星海围绕着不知方向的我,我有些晕乎的思绪逐渐明了,抬手擦了擦眼,面前的一切似乎更为清晰,天空只有此刻会让你觉出阔大毫无边际。
“越明乐,你怎么知道晚上星星这么好看”
“第六感,男人的第六感”满目的星辰本让人有些无暇顾及其它,而他不正经的语气说出的这话却让我收回了停留在星辰上的目光,我侧头看他,他正在用手比划合适的摄影角度。
“什么男人的第六感,男人哪里来的什么第六感,从来只听说女人的第六感。”
“今天你见识的就是男人的第六感啊”越明乐放下对着天空忙碌比划的手,转身对着我,我见他拍拍自己的胸膛,结合他脸上出现的傲娇表情,俨然一副:呐,这个第六感超准的男人不就是正带着你看星星的人么。求夸奖的模样显得有些好笑。我心里却是被他逗乐了,但又存了戏弄他的心情,故意转过身去指着天空的星星。
“越明乐,你快看,那边的星星好像个勺子的形状”我挑了挑眼皮,斜见他不经意的笑容,他开始蹲下身来支三脚架,我明白他要开始摄影了,我退至身后的秋千上,一蹬脚,秋千前后轻摇,和着星空,似乎我是扶着月牙儿一同晃荡,静谧的山风吹啊,安静的只剩下心里的对话。身体轻松下来后甜甜的睡意来袭,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那些漫天星子的光亮开始暗淡,从山根底下伸出的红光托的山和水逐渐有了自己的模样,我起身去寻越明乐,却见一件黑色的外套滑落在我脚边,我捡起外套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寻到了他。走至他身后时他并未回头依旧盯着相机。
“睡醒了啊”我有些惊讶,并未回他,走了上前将他的外套披上他的肩膀,他单手穿好外套,依旧没有回头的打算。似乎是不想错过任何一刻光带来的景色变化。我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并不吵他,待到天完全亮了后已经将近八点,我们在酒店用过早餐后就开始了租车环湖的旅行。时间在每个观景点走走停停中消耗,再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因着逛了一天的缘由,便点了菜在客房的观景阳台吃起了晚餐。
“越明乐,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我吃着菜开始回想那天有些荒唐的事情。
“记得啊,现在想想你倒是很好忽悠”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
“不过庆幸,你这么好忽悠”他盯着我的脸庞,眼神中眸光晶亮晶亮的,随即又暗淡下来
“离原,回去之后我会去巴黎“我听着这话有些发怔,莫名其妙的心绪焦躁,思及安泽和肖小恩的的离开,心情一下子跌入底谷,我不作声,不知如何应答。
越明乐直直的看着我。兴许是我脸上的表情表露了情绪,他轻叹一声。
“过三年我就回来了,不会定居“越明乐说这话似乎有些期待,又有点像自顾的交代,但他的交代本与我不相干,奇怪的是他说完后我却莫名的有些心安。
“嗯”我看着他,着实不知下一句应该说些什么,一个字代替了所有的情绪。
“你就不问问我去巴黎三年干些什么?离原你的好奇心怎么到我这就死了呢?”越明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突兀拔高,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去巴黎干些什么,为什么是三年,而不是两年或是一年”我问他,语气的递进让我有些惊慌,而越明乐此刻却眉头舒展,是的,我没看错,他现在在笑,笑的很开心的那种,八颗大白牙和脸瓣上的酒窝告诉我他现在心情很好,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呀,总算有些在乎了。”
越明乐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说又不是不回来送什么送。我只好在飞机飞走的时刻试着看了看天空,然,无果。
他走后,我总是想起他那天的笑容,那时他说,他要去巴黎进修他的设计,他说让我等他回来给我拍毕业照,他说他去巴黎会给我写信,会与我通电话,他还说了一堆,絮絮叨叨了很久,像个久未离家的大人安慰孩子一样,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唯恐我哭闹。我承认我害怕离别。但十八岁的我依然经历了三场离别。
一场关于肖小恩
一场关于安泽
一场关于越明乐
三场离别里唯有一场存有告别,话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