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泪水毫无缘由地淌下来，我拼命地蹬着车轮，想用冷风吹飞面颊的清冷。我看见猎户座在天空里飞扬、泪眼依稀里星光时隐时现；周朝树儿的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地立在那里，“叶子的离开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想起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感伤又一次袭来。
“社会是你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李华的话又在耳边回荡。冷风拂过，有种莫名的难过。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满脑子里全是李华和莫然。面对现实李华异常的暴躁和莫然异常的倔强都让我难以捉摸……
“磊子、昨晚睡觉没脱衣服么”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母亲怀里。
“妈，我想……”我想让母亲每个月多给我300元做莫然的生活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母亲憔悴的样子打退了我的那点怜悯心。
“这孩子、快起来吃饭！”早餐还是一如继往的丰盛。母亲和父亲看着我把鸡蛋和牛奶全部咽下之后露出会心的微笑。
早上到学校的时候，李华已经坐在座位上读英语了、满脸的憔悴在阳光下分外肆虐。我们俩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吱声。
……
“李华、石磊，你们俩来一下”刘校长在教室门口和班主任耳语一阵之后，我们被叫了出去。
“PleasefollowtheradioreadingTheUnitEleven”班主任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收了回去，我和李华怯怯地走出教室，身后是一片朗朗书声。
刘校长是个喜形于色的人、那张心情阴晴表总是赫然地写在脸上。“石磊、李华，你们的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我和李华异口同声地回应。
“马上要高考了，要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切不可大意啊”刘校长幽幽地说。
我想在校长脸上找点蛛丝马迹出来、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眉目。进到校长室的时候，我看到了胡主任。他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俨然一幅憔悴的样子。
“胡主任好”我轻轻叫了一声。
胡主任睁开眼睛、伸手把眼镜架在了鼻梁上，温和地示意我们坐下。
“李华啊、来，我想找你了解一下莫然的事情。”刘校长关上门、把李华拉到了身边。
“怎么又是莫然？”我心里一惊。
“嗯”我看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从李华脸上涌出。
“莫然的家境怎么样啊？”
“不是很好，她……她总穿一件同样的外套，冬天没有厚衣服穿，她……”李华的脸涨得通红，舌头像打了结一样。
我替李华捏了把汗，我猜他是顾及到莫然的自尊，所以支吾着没说出莫然拣垃圾吃的事情。
“孩子们啊、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吧”胡主任叹了口气
胡主任径直走到窗前、他把眼镜拿下来反复用力地擦着镜片。
“莫然……莫然没钱吃饭，她……她拣食堂的垃圾吃”李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房间里一片寂静。
“刘校长、孩子们说的都是真的。”胡主任转过身来、大声说。
“李华你们先出去吧。”刘校长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是刘校长？”李华不解的应了一声。
“出去吧”胡主任冲我们摆了摆手。
“胡主任今天怎么了？”退出办公室，李华自言自语。
“不知道……”
“我早说过、不该升什么重点高中”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屋里雷鸣般的叫嚣。我隐约听得出，那是胡主任的声音。
“升重有错么？升重你脸上不光彩么？升重是全校师生的骄傲！”刘校长的声音毫不逊色地爆发了出来。
我和李华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叫嚣吓住了。这对平日里被人称为如胶似漆的搭档今天究竟怎么了？
“升重了、学费也高了……孩子们负担不起啊”胡主任的声音沙哑了、似乎还略带哭腔。
“学费？今年的学费学生们全交了啊”
“可是、有的学生交了学费就没饭钱了。你知道么？”胡主任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嘶哑的声音从声带里喷出来……
“胡主任今天怎么了？”李华伏在门上听着办公室里面的舌战“他是在为民请愿么？”
“胡主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们学校的设施相对薄弱、学费高了才能提升学校实力啊。再说今年咱们县升为小康县了，学费的标准就是按小康县定的啊”校长的话步步为营、似乎无懈可击。
“原先是一个学期120元的学费，现在是780元、升了六倍多啊！贫穷人家的孩子负担不起啊”胡主任的声调一直没降下来。
……
那天早上是在胡主任和刘校长的争执里度过的。我们伏在门上怯怯地听着办公室里的唇枪舌战、不知如何是好。
“磊子、我们是不是该进去帮胡主任说句话啊”李华终于忍不住了。
“还是不要”我摇摇头“我们进去他们会尴尬的”
“可是……”
正当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
“你们怎么还在？”刘校长一脸不悦。
“我们……”
“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胡主任走到门口、探出脑袋说。
“可是……胡主任”
……
那天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和李华被胡主任和刘校长铁青的面孔吓了回去。
“你说胡主任会赢么？”李华面露喜色。
“呵呵、也许只是见解不同的一次争辩”想着往日里胡主任和刘校长的亲密无间、我淡淡地说“也许还是帮不到莫然”
我的话迅速分化了李华脸上显出的喜悦“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在发练兵试卷了。
“糟了！今天月考”李华惊叫了一声。
月考在我和李华惊慌失措的表情里拉开了序幕，第一门是英语，录音快结束的时候、我的思维才正式从莫然生活费里拉回来。我捶捶脑袋，看着眼前的试卷：
1．Asisknowntousall，ittakesyearsof_____practicetogain_____skillsof____
expertinthisfield.
A.;the;anB.;the;theC.the;the;anD.a;;the
……
“开门黑！唉……”两个小时后，教室里一片沉闷的叫嚣。
“考的怎么样啊？”同桌兰儿探过脑袋。
“别提了。”我垂头丧气地站起来。
……
莫然的事情似乎把我的高考进程延后了许多、我恍如隔世般应对着接而连三的考试、往日的得心应手荡然无存。
“活着真累”月考结束的时候、李华突然对我说。
“呵呵、应该是考试真累吧”
“磊子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多么渺小、我们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李华叹了口气。
“是啊……”想着之前莫然拣垃圾吃的事情、我欲言又止。
“他妈的、谁啊？”一个雪球迎面飞来、李华叫了一声。
“华哥、磊哥、打雪仗去啊！”彭飞在教室门口叫着。
“去吧！全当散散心”我拉着李华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