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仿佛是意料中的事情，莫然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们“我不需要这些施舍”
“莫然、你误会了。”李华扯着莫然的胳膊说。
“也许吧……”我看见莫然眼里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汹涌着“谢谢学长的好意、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她！你说她怎么这么个脾气呢？”李华捶胸顿足地说。
“换成是你呢？你会接受么？”我盯着莫然远去的身影、淡淡地问李华。
“我？我才不稀罕呢！”
“呵呵、不是你不稀罕，是你丢不起这个人吧？”我调侃的说着，顺势把那张申请表拿了过来。
“喂？怎么说话啊你？我说你这小子现在……”李华在我胸膛上捶了一拳“莫然这丫头，哎……”
“申报的条件很苛刻！你看！”我把表格递给了李华。
“他妈的，申请特困还非得是三好学生？还非得是……”李华生气的把申请表揉成纸团撇了出去。
我看着那个纸团腾空飞出去、心里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一个援救莫然的计划就这样破灭了……
“难道就让莫然这样一直可怜下去？”李华抓着我的肩膀大声质问着。
“那个表格上不是写了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么？”我突然想起了表格上最下角的一行字。
李华发疯地跳下楼梯去拾那个纸团，风突然刮得很大，我看到纸团在地上乱窜，悲戚和无奈把心里搅的酸酸的……
“喂！你小子别站着不动啊！快过来帮忙捡纸团啊”李华急得直嚷嚷。
“傻子！再回去和主任要一份就是了啊”我掉头往回走。
“你怎么还敢回去？”李华大步跑过来“要去你去！”
“好吧，我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朝主任办公室走“我们得问问主任什么是特殊情况啊”
李华霎时冷静了许多、我们很快便走到胡主任办公室门口“报告”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李华耐不住性子，把门推开个小缝。胡主任呆呆地坐在那里、表情痛苦地思索着什么。他的眼镜静静地躺在桌子上，阳光直直地射下来，镜片亮得刺眼。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胡主任怅然若失的发呆。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啊？”李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只能这样了”
“进来吧”转身离开的时候，胡主任把门打开了。依旧是一对小眼睛，模糊的镜片之后是一双似乎有点浑浊的眼睛。
“胡主任、我们还有事情想请教您。”李华此翻讲话客气了许多。
“还是那个特困的事情吧？”胡主任似乎早有预料。
“对、那我就直说了吧”李华抓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表格后面写着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是什么意思啊？胡主任，我们学校有个同学叫莫然，她好可怜的呢”李华似乎卯足了劲，他几乎是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主任、您看她能不能算特殊情况啊？”我挨着主任坐下笑呵呵地问。
“莫然我知道，被喻为四大神笔之一嘛！”胡主任笑了笑。
“对！是她，可她家境不是很好。您看……”李华快步走过来，站在胡主任身旁。
“可以申请，但是我觉得希望不大啊。”胡主任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睛说。
“那作为特殊情况呢？”李华穷追不舍。
“我争取一下吧”像做了什么大决定似的，胡主任用力地把烟掐灭了。
“怎么……”李华还要说什么，我扯了他一把。
“那就拜托您了”我笑呵呵地说着，顺势用力扯了李华一把，示意要离开。
“呵呵”胡主任干笑了两声、盯着桌上那个写着“优秀工作者”的杯子，目光呆滞。
我们的谈话又一次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我隐约觉得胡主任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异常。
“你小子，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李华忿忿不平地说。
“你小子傻啊，你没看到主任今天有点不对劲么？”想着离开时主任的那种眼神，我更坚信了我的感觉。
“你就是胆小怕事”李华有点不服气。
“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吃了秤砣了？铁了心把我往坏里想？”我扯着李华坐下来“胡主任也许知道莫然的事情”
“胡扯！他怎么可能知道？”
“咱刚刚和他说起莫然的时候，他竟然没具体问我们莫然怎么个贫困法？”我拍拍李华的肩膀“你不觉得奇怪么？”
“哎！是啊！”李华翘起了眉毛“哎……也许他压根不关心这件事情呢”
“不对、这不像他的风格”我摇摇头。
“是啊、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假惺惺地问个清楚，然后再用他的那套执行困难的歪理说服我们的”李华若有所思。
“所以我猜想，他可能知道莫然的事情。”
“说下去”李华急的直跺脚。
“之前关于稿费的事情不是有人和他举报了么？我猜想他一定知道是关于莫然，很可能他已经知道莫然拣剩饭吃的事情”我叹了口气“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帮莫然？为什么还要找我们谈话呢？”
“这只老狐狸，我找他去！”李华转身向胡主任办公室跑去。
“站住！”我赶忙去追“你要是想帮莫然就站住”
李华停了下来，“我他妈的要是有钱就好了”
“李华，你平时那机灵劲儿哪里去了啊？你怎么跟个楞头青一样呢？”我抓着李华的胳膊、大口喘着粗气。
“你没见过莫然吃垃圾的样子，你当然不会心痛！”李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冬天的校园永远比不过春天时的美丽，我看着枯黄的落叶、满池冻结的泉水和蹲在地上满身焦虑的李华，内心激荡着刺骨的心痛与无奈。
那天李华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我嬉笑着给他起了个“愤青”的绰号，他竟然笑着默认了。“你小子比我想得老练多了”末了，李华说。
我微微颤了一下，没作回应“走吧、上自习去吧，还得高考呢”
“哼！你俨然就是应试教育的恶果”李华一脸不满。
“命运的海洋里，上帝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只船，任何人在挂念别人的时候都不能忽略船儿前行的方向，也许你不得不承认爱惜自我是上帝植入每个人体内的天性”我看着天空的云彩，淡淡地说。
“自私是上帝植入你们体内的元素”李华耸了一下肩膀“对吧？”
李华的话让我沉默了，我无言以对。
李华没有理会我的沉默、他扯着我向教室走去。回到教室的时候，莫然似乎已经在教室门口等了好久了。
“李华学长”莫然怯怯地叫了一声。
“莫然？什么事？又有大作了？”李华微微笑了笑，搓了搓鼻子。
“杨洋他们的稿费没涨，我的稿费为什么涨了啊？你不是说大家都涨了么？”莫然说着把钱掏了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李华把莫然的手推开了。
“可是？”我看见委屈从莫然脸上奔流直下。
“莫然、快把钱收起来，这钱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把钱摁在莫然手里，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莫然，对不起，我……”李华支吾着“莫然，你先回去上课，我们明天再和你解释好么？”
莫然识趣的跑开了，我和李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面面相觑“莫然全知道了？”
那天的自习课上，李华和我传了好多次纸条。我们两成了众矢之的，周朝的同学们都对我们“极度扰民”的行为非常不满，放学的时候，我们被叫到了办公室。被班主任“万人挤独木桥、不能懈怠”“考上大学才是唯一出路”等等理论的一番疯狂轰炸之后，我和李华病泱泱的获得重生。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李华把书包扔得老远。我没有理他，把书包拣起来之后就埋头走自己的路。
“社会是你们的”我听见李华发疯似的嚎叫着“我们什么也没有”
“拜托你安静点吧、难道还想去办公室？”我也大声叫嚷了起来、我的声音高得吓人，风沙肆虐地吹着，有种彻头彻尾的冰冷。
……
那天晚上是我把李华送回家的。他的颓废和愤慨让我吃惊，“看到一个女孩吃垃圾就会让一个开朗的少年发狂到如此地步么？”我一路上都在冥思苦想。
“石头、你帮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和莫然解释、我该怎么帮她”分开的时候李华无助的抓着我的手说。
“放心吧兄弟”我用力点点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