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一听,害怕他会约她出来,因为她答应过白骏会跟他一起过,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的时候,Max说:“我圣诞那天可能陪不了你了,因为我会跟家人一起过。”
“哦,没关系。”凌曦见Max没有要约她过圣诞,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圣诞以后我们一起去海滩?”
“嗯,好啊。”
“你一定已经去过Maroubra海滩了吧?我带你去邦迪海滩。”
“我还没去过Maroubra呢!”
“什么?你住这么近都没去过?”Max一边摇头,一边做出责备的表情。
“对啊,忙啊!”
“那我一定要带你去邦迪海滩。来到澳洲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去海滩嘛!亏你还说你喜欢海滩。”
接下来的几天,凌曦以为Max真的会圣诞节以后再找她,谁知他经常在凌曦上班的时候来饺子馆光顾。只是这里不像南非那个酒吧,凌曦可以跟他整晚整晚地聊,这个饺子馆很忙,经常他最多只能跟她打个招呼,有时遇上凌曦站厨房的时候,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并不介意,坚持经常过来碰碰运气。他那幽默的性格很快便使他得到整个饺子馆员工的喜爱。
一天,Max又来了,是Lisa接待他。Lisa笑眯眯地等着他点菜。他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望着墙上挂着的黑板,黑板上是潦草的中文手写菜单,由于那些菜一般只有中国人才会点,所以并没有提供专门的英文菜单。Max对着菜单看了又看,似乎真的看得懂那些潦草字,只是在琢磨到底该点哪一样。Lisa一边看着Max,一边偷笑,心想:你中文再好,也看不懂这些字吧?
这时,Max指着黑板,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说:“哟,你们还做清炒苦瓜啊?这个清火,来一份!”
Lisa听了,顺着Max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菜单上写着“清炒苦瓜”,只是,他究竟怎么认得出呢?而且无论是这道菜的名字还是这道菜本身,都那么独具中国特色,他如何会懂得点这个菜?
一向表情夸张的Lisa被Max这一举得惊呆了,大叫:“哎哟,你太厉害了!这么潦草的字,你都看得懂!哎哟,神了神了!”Lisa拿着点菜单走回厨房,一路上“哈哈哈”地大笑。到了厨房,她径直朝凌曦走去,说:“凌曦,你那个老外朋友太有意思了,连我们那个手写菜单都看得懂。哎哟,那个菜单那么潦草,好多连我都看不懂呢!”
凌曦听了,走到外面来,正好与Max那搜寻凌曦的目光相遇,然后两人会心一笑,互相眨了一下眼。原来,Max是故意要捉弄饺子馆的员工的。他之前就已经把菜单拍了下来,然后把图片发给凌曦叫她翻译,把翻译好的菜单背熟了以后再来到饺子馆,装作很懂的样子点菜。Max的小把戏很成功,整个厨房里充满了惊叹声和大笑声。Max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要玩玩小把戏,很讨人喜欢。
在饺子店工作久了,凌曦也渐渐对那里的员工熟悉了。那个爱凶的Lisa表面上开起来不友善,其实内心里面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她会主动提醒凌曦不要饿着、渴着,也会主动跟她换换位置让她缓缓气。她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茬,凌曦做得好的时候,她会毫不保留地夸奖她。倒是那个经理Wendy,表面上看上去很和善,但是会时不时在凌曦面前说别人的私事,她说的那些事虽然也无关痛痒,但是总让人觉得她话中有话。特别是凌曦刚来的时候,她故意让急性子的Lisa来培训她。每次凌曦被Lisa凶过之后,她都会偷偷过来扮好人,说:“别理她。她以为她是老板啊!那么凶,都凶走我好几个员工了。”凌曦当时纳闷:如果她不满意Lisa凶走了她的员工,那为什么又要安排她来培训呢?这不是故意挑起矛盾吗?明眼人一定看得出,她内心其实不那么简单。只是,凌曦不确定自己的这些感觉是否正确,也懒得跟她们玩那种所谓游戏,所以她一直保持沉默。
有一天,Wendy不在,凌曦和Lisa搭班。Lisa是个大嗓门,说起话来,对面街的店铺都听得到。她对凌曦说:“凌曦,你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跟你熟了,我就告诉你吧!知道我们这个经理有多可恶吗?”
“啊?是吗?”凌曦很想听听Lisa对Wendy的看法,很想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是正确的。
“她啊!这个恶毒的女人。有一次,我打开一罐黄糖,你知道,我们这里也卖甜品的,黄糖是我们经常要用到的。天哪!几十只蟑螂从罐子里跑出来!把我吓得浑身出冷汗。我赶快拿给Wendy看。你猜她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她很淡定地说:搁在那就行了。蟑螂跑出来就没有了,客人又不知道有蟑螂。”
“天哪!难道真的继续放在客人的甜品里?”凌曦听了,不由地瞪大眼睛,捂住嘴。
“哪只啊!不仅给客人,而且还给她朋友吃呢!她有个朋友,她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有段时间,天天来找她。人家一来,Wendy就要请她吃甜品,尽往里面放那罐子里的黄糖。哎呀!把我看得,都想吐。你看,还是好朋友呢!怪不得我刚来的时候,她天天叫我吃汤圆,那汤圆一定也有问题。我现在想来都恶心。”
“太恶心了!天哪!那天我还吃了汤圆呢!”
“别担心,这批汤圆都是我亲手包的,糖也是我亲手开的,没事。我告诉你吧,以后在这里吃东西要长个心眼。总之,以后她叫你吃的东西,你千万别吃,要么就有蟑螂,要么就是过期了。”
“嗯!她太可怕了。其实,我也看得出她不那么简单,但是没想到这么恐怖。”
“她坏得很!你知道她在背后说你什么吗?”Lisa继续说。
“啊?她说我?”凌曦感到莫名其妙,她能有什么让经理说的呢?她跟经理一向也处得融洽啊!
“上次我和她搭班,她说你去过南非,然后说:这女孩为了出国,连非洲都去。”
“她居然这样说我?什么叫连非洲都去?我当时告诉她我去过南非,她还很客气地说南非很漂亮,还出钻石。原来,一转身,她就这样说我!”凌曦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生气极了。她那么真诚地告诉Wendy她自己的经历,而Wendy却利用她的故事在她背后捅刀子。这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啊!
“她一定是妒嫉你。你那个老外朋友对你那么好,他人又那么招人喜欢。她老公跟她正闹离婚呢!”
“我太生气了!她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在背后说别人!”凌曦此时只觉得气得头皮都发麻了。
“下次你朋友再来,你就故意跟他秀恩爱,妒嫉死她。”Lisa咬牙切齿地说。
凌曦下班回到家,马上打了电话给Max,告诉他关于Wendy的事。Max哈哈大笑,安慰她说:“这种女人,你气什么?她快50岁了,还在饺子店打工,这只说明她这一辈子只能靠做粗活过活了。你是留学生,以后毕业后,会拿比她高几倍的工资。就当她是个捡垃圾的,你会计较一个捡垃圾的人说你什么坏话吗?”
“可是,毕竟她目前还是我上司,她这样对我,我做不到对她毕恭毕敬。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故意气她,好不好?”
“对你好还要装吗?”Max故意取笑她说,“我明天有空,你白天上班吗?”
“我明天正好排了白班。”
“好,我来找你吃午餐。”
第二天,Max来了。Wendy先看到他,表面装作满面笑容,又是话中有话地问:“Max来啦?你不上班吗?这么有空来找凌曦?”Wendy平时见到老外都是点头哈腰的,但是由于Max是凌曦的朋友,她尖酸刻薄的本性表露出来。
“我是自己开汽车电脑调试店的。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现在是午餐时间,我来买点饺子,跟凌曦一起吃午餐,可以吗?”
“当然可以。凌曦,你看你男朋友要什么,你来招呼他,然后你就跟他去吃午饭吧!”Wendy总是表面装作很客气,语气总是那么温柔,但是,她是典型的笑里藏刀。
“好!谢谢Wendy!”凌曦也学着她表面客气地说。
两人拿着午餐出门,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起吃午餐。
Max说:“满意了吧?”
凌曦笑而不语。
第二天晚上,凌曦和Lisa在饺子店里上班。Wendy是经理,经常会晚一个小时来。
“怎样?昨天晚上Wendy没有说我什么了吧?”趁Wendy还没来,凌曦得意地问Lisa。
“有!”
“又有?她又说什么了?”凌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Wendy还有什么可以说她呢?!
“她说:以为凌曦找了个什么白人老公,原来是个修车的,这在澳洲属于最底层的labour阶级。看她长得倒挺美,为了出国,宁愿找个修车的做老公。”
“啊?她。。。我真的无话可说了。我朋友明明说他是搞汽车电脑的,哪是修车的啊?再说,她怎么总是以别人的种族、工作来判断人呢?修车的又怎么了?”凌曦说不出话来。
“那他是做什么的?”Lisa问。
“汽车电脑工程师。”
“好。等下Wendy来了,我就故意问你你朋友的工作,然后你就回答‘他是汽车电脑工程师’。然后我就问你:他不是修车的吗,然后你就提高嗓门喊:‘谁说他是修车的?’记住了吗?”
“嗯!”
Wendy到了。过了一会儿,Lisa发话了:“喂,凌曦,你那个老外朋友是做什么的?”
“做汽车电脑工程的。”
“唉?他不是修车的吗?”Lisa故意大声喊,还一边趁Wendy没看见,拼命向凌曦眨眼。
凌曦照着Lisa的指示,提高音量说:“谁说他是修车的啊?”
随后,凌曦和Lisa同时偷偷扫了一眼Wendy,Wendy尴尬得恨不得把头都埋到脖子里去了。然后,她们俩又对望偷偷笑起来。
第二天,凌曦和Lisa搭班,Wendy不在。
“Lisa,谢谢你!昨晚真是出了口气!”
“是啊!我见她无地自容,脸都变形了。哈哈哈!”Lisa放声大笑地说。
“爽!终于堵住她的嘴了!”
“你知道吗?她今天早上又说你。”
“啊?她怎么还有得说啊?”凌曦感到对付这种小人有点力不从心了。
“她说你朋友一定是个穷鬼,看起来比你大十岁。还说什么,找中国女人的老外都是本地女孩看不上的。她还说,他家人一定反对他跟你在一起,一定嫌弃你是个中国人。如果他父母接受你,那一定是没钱娶得起本地老婆的。”
“这个Wendy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果然是种族歧视,居然连自己中国人都看不起。Max家可不是穷鬼。他们家人是做生意的,去年才继承一大笔遗产,怎么就娶不上老婆了。我还见过他前任女友呢,人家可是正宗的金发美女。而且,她也太信口开河了,Max才比我大六岁,怎么在Wendy眼里,他就那么显老!哎!我不跟她斗了,她真是个疯子,我斗不过她。我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一想到她说我坏话,我就生气。Lisa,以后你也别告诉我她说我的坏话了。”
“唉!好吧!以后我也不说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她说我坏话太多,我都习惯了,拿来当笑话听了。她一定和你说过我什么吧?”
“其实,她是说过,但是我怕你生气,都没敢告诉你。”凌曦犹豫地说。
“唉,怕什么!权当笑话来听,说说看!”Lisa笑眯眯地说。
“真的要说,那我说啦?”
“说吧!”
“她也说你老公家的人看不起你,说你们婆媳关系不好,说你二婚什么的。”
“哈哈哈!”这笑声从Lisa的大嗓门发出来,对面街的店铺肯定又听到了。
“你居然笑得出?你不生气?”凌曦很惊讶。
“凌曦,我跟你说,这个社会,什么人都有,你要学会看开些。否则,每个人说你一句坏话,那你不早被气死?”
“嗯。我是要向你学习。”
Lisa说话最爱用古语、谚语。她说:“我啊,千年的媳妇熬成婆!Wendy那个人,我早就习惯了,根本伤害不到我。她说来说去,不就只会说这些东西吗?以前她就这样说过我,我老公听了气得要命,第二天专门过来指着她教训了她一顿呢!”
“事情闹这么大?”
“是啊,她太过分了。大家一起好好工作不行吗?非得说我坏话,还不停地说。我回去跟老公诉苦,老公忍无可忍了,自作主张过来指着她鼻子说:以后别再胡说八道,我们全家都很喜欢Lisa,和睦得不得了!”
“那Wendy什么反应?”
“装傻呗!傻笑说:误会了误会了。”Lisa学着Wendy的样子说,她学得还真像。
“那后来,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明里就不敢怎么样,但是背地里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她有多阴险,骗我吃了那么多蟑螂汤圆!对了,她还说我什么没有?”
“Lisa,不要问了,为了她生气,不值得。”
“我才不生气呢!都说了我当笑话听。说吧!”
“她说你很凶,把她的员工都凶走了,又说你自己做事也不麻利,还好意思凶别人。”
“她真这样说?”这次,Lisa的脸阴了下来。
“是啊!”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每次新人一来,她就笑眯眯地跟我说:Lisa,你来教吧,你比我会教,又严格,被你教出来的新人上手快。你说,她狡不狡猾?”Lisa气愤地说。
“这种两面人,我真是第一次见。不如,我们给她起个外号吧!”
“好啊,叫什么呢,让我想想。”
“蟑螂教主,怎么样?”凌曦睁大眼睛笑着说。
“好!就叫蟑螂教主!哈哈哈!”Lisa赞同地说。
凌曦回到家,又打电话给Max,告诉他Wendy又说她的事。没想到,这次Max一反常态,火冒三丈地说:“她居然敢说我们看不起你?说我们种族歧视?她才是种族歧视!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你,我要想个办法治治她。”
“算了,Max,我还要在那里打工的。再说,我们没有当面逮住她,很难说清楚的。”
Max很强硬,执意要教训Wendy一顿。
几天后,Max和一位年长的女士来到饺子店。
Max跟大家介绍那位女士,说:“大家好!这是我母亲,Michelle。我们专门来看凌曦,顺便来尝尝这里的饺子。我告诉她,这里的饺子是最好吃的。”Max真会讨好人。他这样一说,整个饺子店的人都高兴得笑眯了眼,净给他们挑大个的饺子。
凌曦对Max这一举动感动不已,又有点愧疚。
Max母亲高挺的身段和金色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很干练,她那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很适合她高贵的气质。她很客气地跟凌曦打招呼,她的微笑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凌曦有点受宠若惊。而Wendy,看到Max的母亲是如此高贵,已经羞得无地自容。
下班之后,凌曦打电话给Max感谢他。
“Max,太谢谢你了!你其实不必为了帮我而把你妈妈叫出来,麻烦到她,我太愧疚了。”凌曦为惊动Max的母亲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关系?她正好爱吃饺子嘛!”
“你没骗你妈妈说我是你女朋友什么的吧?”
“我告诉她我喜欢这个女孩,叫她来帮我看看。”
“这么直白?那你妈妈对我印象怎么样?”凌曦好奇地问。
“哟,你怎么会突然在意起我妈妈对你印象来了?难道你开始考虑起我来了?”Max调皮地说。
“这个。。。”凌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乎Max的妈妈怎样想她,难道真如Max所说?那白骏怎么办?也许应该在他们两个之间尽快做出选择?
盼望已久的圣诞节终于来了。饺子店放假,凌曦履行承诺跟白骏约好一起庆祝。学校华人学生会将在这天上午组织一个联谊会,爱弹钢琴的凌曦自荐在那天弹那首她最爱的《月光曲》。联谊会之后,凌曦将跟白骏一起一路兜风去蓝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