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期天中午。
午餐时间,学生们又在餐厅里讨论语言考试和申请学校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大家都考得怎么样呢?你们说这有没有个通过率什么的啊?”
“他们高级班的应该可以全过吧?”
“那就是说我们这些低级的还得再读三个月?”
“哎!我低级班的,这三个月的学习,确实也没提高多少。再读三个月也好。”
“我估计,要过关,就是说相当于雅思6分吧?我来之前考过,得了5.5分。希望这次考试考好些。”
正当大家讨论激烈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中等身材的男同学站起来,大声说:“你们太天真了!我们都被学校骗了。什么过关的就可以申请大学,过不过得了关,学校说了算。”
其他学生听了,都觉得他莫名其妙,七嘴八舌地反驳他。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他们干嘛不给我们过关呀?”
“就是,你别在这信口开河好不好?学校对我们那么好,什么都帮我们安排得好好的。”
“是啊,你倒是说啊,他们不给我们过关有什么好处?”
眼镜说:“我们不过关,他们就可以继续收我们的语言学费啊!”
“我不信!老师们看起来都很友善啊!Nathan也对我们很好啊!”
老成女生见眼镜一口咬定学校骗他们,问道:“你为什么会说学校骗我们呢?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眼镜说:“是的。我有个朋友比我们来得早。他说,南非的大学都是2月开学,其他时间不会招收新学生。现在才6月,就算我们语言过关了,也没有大学愿意收我们。”
“是不是真的啊?那我们高级班的语言过关后干嘛去呢?”
“我们过关的可以去德班闹市区打工啊!读大学之前去打打工,也是不错的嘛!”
眼镜说:“你们还是太天真了!我们现在拿的是语言学校的签证,就是说,我们如果想在南非继续合法待着,就必须依附在一个语言学校里。哪能给你随便出去打工?”
“如果学校不说,移民局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依附在语言学校?”
眼镜说:“你以为学校那么为我们着想啊?放着这么大的借口留住我们,他们会不用?如果我们走,第一时间去移民局告发我们的就是语言学校。”
“那语言考试过关了,读完了,还得待语言学校?”
“对啊!继续读啊!”眼镜说。
一直逃避Michael的凌曦,本来躲在自己的房间,听见楼下那么吵,便下楼来看,她先找到Michael坐的位置,然后选了一个离他较远的地方坐下。这天的Michael与平时不一样,不但没有参与讨论,而且异常沉默。这时,一个声音说:“我们叫Michael帮我们问问Nathan吧!”
Michael皱着眉,似乎有些担忧的样子,很少见他这样愁容满面。他想了想说:“好,我问问看。”凌曦见状,不禁有点可怜起他来了。也许他跟凌曦一样,本来为凌曦不理他的事已经很烦了,现在又传出这种消息。
凌曦本来想告诉Michael,如果她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是不会跟他去开普敦的。现在传出这个消息,谁也没心情去讨论感情上的事情。
又过了一天,星期一的晚上,学生们又在餐厅讨论起来。
“Michael,你问了Nathan吗?”大家把目光移向Michael,顿时餐厅一片安静。
Michael停了停,说:“我问了。眼镜说的是对的。我们必须要依附在一个语言学校,直到大学开学,这是法律规定的。”
“那如果我们走呢?”
Michael说:“学校会以你自动退学为由,通知移民局,取消你的签证。”
“那你们高级班的同学语言考试过关的话,难道还要继续读?”
Michael说:“语言过关的同学,如果你们自己申请到那些6月也接受新学生的大学,就可以通知语言学校,学校会发个ReleaseLetter给你。你一定要拿到这个ReleaseLetter才能去读大学。”
“好像Nicole都在准备行李要搬家了。还有夏晴也是。”
“她们两个有本地人照着!我们可惨了。”
“学校果然骗我们了。”
“真看不出。我们要去投诉!”
Michael提议说:“这件事,要不我们等到语言考试结果出来之后再讨论,怎么样?”
星期五,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高级班的同学和一些中级班的都过关了,包括Michael、凌曦和Nicole。夏晴本来可以过,也许是忙着恋爱去了,只差一点点就过了。学校告诉学生们,如果他们能找到大学破例接收他们,则允许他们拿着大学的offer来换取ReleaseLetter。否则,就一定要留在学校继续读语言,如果擅自离开,学校会马上通知移民局,取消他们的签证。果然,那位眼镜同学说得没错,学校不但不会帮他们申请大学,而且还真的是用ReleaseLetter来把他们栓得牢牢的。学生们深深地感到被骗。虽然高级班的同学考试过关了,但是几乎所有大学都是2月开学,如果没有大学破例收他们,他们的考试成绩就是一张废纸,他们将被困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小镇。这里不但没有打工的机会,连闲逛的地方也没有,更谈不上体验南非真正的生活了。换句话说,他们的自由被剥夺了,他们被软禁了。一些高级班的学生们开始质问学校,为什么事先不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们。学校的回答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中介跟这些学生说过什么,但是他们保证,他们从来没跟中介说过他们可以帮学生申请大学。而ReleaseLetter也不是他们定的,而是国家的的法律规定的。学生们很气愤,他们不知道该信谁的。到底是中介骗了他们,还是学校?Nathan和学校老师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但是事实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学校真的是完全不知情,那只有找把他们办过来的留学中介讨说法。但是中介远在中国,他们可以怎么去问责呢?
当天晚上,餐厅里面闹哄哄的,学生们又在商量对策。
“不如,我们星期一罢*课!谁同意?”眼镜站起来大声说。
“好!”
“我们一定要学校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对,罢*课!”
同学们都散了之后,凌曦跟着Michael来到他的房间,她想知道他对罢*课有什么看法。
凌曦靠在门上,刻意站在离Michael最远的地方。Michael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凌曦,像是在很努力地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而叹气,时而摇头。凌曦不敢打搅他,等着他先说话。
“要不,我们今晚就走,去开普敦。”Michael突然转过脸来说,然后起身,好像要收拾行李的样子。
凌曦被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说:“啊?你疯了?你还没拿到ReleaseLetter。”
“不等它了。来不及了。”Michael一边说,一边收他的手提电脑、鼠标、一沓沓书,看起来他真的是在收拾行李了。
凌曦靠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你这样一走,就会变成非法移民了。还是看看星期一学校会怎么说吧。”
“你居然还相信学校!我们现在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快回你宿舍收拾东西。”Michael带着责怪的语气说。
“谁说要跟你走了?”凌曦冷冷地说。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快去收拾东西。不然你会被困在这里不知到什么时候!”Michael着急地说。
“那你收拾吧!我不打搅了你。”凌曦说罢,转身要走。
Michael跑过来,拉住凌曦的手臂,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等等。”说完,回到书桌,从字典下面拿出折起来的两张纸。他拿到凌曦面前,把纸打开,原来是ReleaseLetter!
凌曦摸不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这个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信?你怎么会有?”
“我会在路上告诉你。”Michael说。
“可是,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跟你走?你还没有跟我解释短信的事情。你起码欠我一个道歉。”
“这些我全都会在车上解释给你听。”
“Michael,至少,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快说。”
“你。。。”凌曦心跳得很快,她的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在喉咙里打转,可是无论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心里很想跟Michael走,可是如果Michael对她的这个问题稍有犹豫,她就没有借口再自欺欺人下去。“你。。。”凌曦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好啦,我没有对别的女孩有意思,行了吧?小醋坛!整天东想西想的。”Michael嗔怪道,轻轻地点了点凌曦的鼻子。
“哦。”凌曦回答道,怪自己还是没有勇敢去问那个问题。她犹豫不决地慢慢转身准备回宿舍。
“快!”Michael催道,接着小声叮嘱道,“对了,不要让其他同学看见你在收拾行李。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今晚要走。还有,从宿舍楼后门绕出来,知道吗?”
“哦。”凌曦乖乖地应道。
“我们半夜12点在车那里见。”Michael说。
“好。”
半夜12点,凌曦小心地先下楼打探,确认没有人在附近的时候,她回到房间,带着重重的行李,静悄悄地从宿舍出下楼,绕去宿舍楼的后门,从宿舍楼的后面绕出来。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她不敢把行李箱拖着走,只能提着,走几步停一下,走到车边的时候,手臂已经酸得抬不起来。Michael也提着行李走过来。他们把行李箱一件件放入车后箱,刚“啪”地一声关好车后箱,准备出发,一个声音从宿舍那边传过来,“Michael!你们这么晚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