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农村,父亲是国字号企业职工,我九岁前都是在老家_一个山沟沟的村落度过的。后来,父亲在城里分了房,我们一家才搬到了大城市居住。
我小的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每天晚上我就喜欢听奶奶给我讲鬼故事。大约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的二婶子因白血病去世了,我的记忆中,她是个很漂亮、很温柔、很善良的女人,我依稀记得大冬天我们围着火炉,她用软软的双手为我暖手的情景。那双雪白的、柔柔地、暖暖的双手的温度到今天我似乎还可以感受。当时很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奶奶说婶子是“再来人”回天上去了。当天晚上,婶子的棺材就放在我和奶奶睡觉的炕头。虽说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死,可不是总说人死变鬼吗?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到今天我都没有忘记。
梦里面,二婶子像平时一样在院子里叫我的名字,”般若;你过来,婶子给你暖手“可我就是感觉很怕她,不敢靠近,可是身子突然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这时候天上飞来一只怪兽(后来爷爷说是麒麟),二婶子拉了一下我的手,似乎在说“我走了”之类的话。然后坐上麒麟飞走了。奇怪的是,在梦里,她的手依然是雪白的、软软的、暖暖的。我想,二十岁之前所有的梦,我能记住的就这一个了。从那晚开始,我晚上睡觉都用被子挡住耳朵,多少年我都不清楚为什么要遮住耳朵才有安全感、才能入睡。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害怕二婶子和我说话吧。
城里的生活让我有了80年代特有的城市形象,毕竟,在那个年代,城里人和农村人穿着气质差距是很大的,尤其是和山沟沟的比较更为明显。不像现在,农村比城市还富裕,到处是拆二代。
我在家里是长子长孙,甚至在姥姥家也是长女长外孙。家里的长辈从小就惯着我、疼爱我。所以每年寒暑假回老家成了我最大的乐趣。一来可以躲避父亲严厉的管束,二来可以回老家显摆显摆。我时常会把城里好玩的带回到老家、传播到老家。我在城里我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孩,到了老家就显得格外洋气,也就有了很多死命的发小。当然了,一部分是看上了我的饼干和游戏机、一部分是真心交往。
小孩的天性就是玩水,一到暑假我就和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一起到河边裸泳。大人们洗衣服,我们小孩子戏水玩闹,惬意快哉!说来,那年夏天及其干旱,村口的小河干的都见底了,游泳的地儿也没了。有几个比我们大一些的孩子就说上面的水库可以游泳。我们就一起跟着去了。到了水库边,我刚想下水,一只大手就从后面把我拉了回来。我靠,是我四叔(我最小的一个叔叔)。四叔一边拉我,一边骂我:这么危险,你也敢来玩,你会游泳吗?是啊,我当时只有十来岁,别说游泳,狗抛都不会。和我来的几个一看这架势,都上了岸和我四叔回了村子。第二天,我们还想偷偷去的时候,就听说水库里淹死个小孩。我们都跑去看热闹,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使劲的哭泣,那哭声似乎让人听得心里发毛。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小男孩的父亲,满脸的眼泪和鼻涕,还拼命的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骂自己没用,没看好孩子。紧接着救护车过来把他们都拉走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到成年后才去水库游过一次泳,而且也只是在边上。
时光变化,转眼我都工作了,我学的是设计专业。在哪个家装兴起的年代,做一个设计师是多么的好找工作。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儿很快就在首都做起了家装设计师。有几个做的风生水起,还收入颇丰。最出色的莫过于我们老二,在知名公司就任高级设计师,很快买了车、买了房、还有了娃。我们都很羡慕他,也算是他祖上积德。可是世事难预料。那天,我和我的女友正在吃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班长打来的。班长用很沉重的口气说:“老二出事了”。我第一反应是出车祸了或者打架住院了。可接下来的话如同春春雷乍响。”你过来吧,老二突发心梗死了。同学们都赶过来了。“
我清楚的记得,老二的遗体躺在八宝山的遗体赡养室,我们排队告别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熟人的死相。他极其惨白而又疲惫的面容,憔悴中带着委屈和无助。我当时就猛然泪下,再也忍不住离别(也或许是恐惧)带给我的痛苦。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常,感受到人的脆弱。前两天还在一起喝酒的哥们儿,突然间人就不在了,去了远方,不再回来。当时,老二的父亲站在哪里,痛苦的抽泣,此刻的他似乎比老二更无助、更委屈。
也许是朋友的生死对我的刺激,也许是所谓的机缘。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一本佛经《金刚经》,我读了一遍,感觉像极了排比句大集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但我就是莫名的喜欢看、喜欢读。再后来,有了网络的发达,我就在网上搜索金刚经的解释,让我看到了南怀瑾写的《金刚经解译》。才对“佛法”有了初步的认知,随着学习的深入,看的经典也越来越多的时候,反而变得迷茫。正所谓,学佛越久离佛越远。佛是什么?佛子哪里?我是谁?我在哪里?要去哪里?如何面对我的死呢。。。。。。
所有的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姥爷、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就连三叔都遭遇横祸走了。短短的几年内失去了好几个亲人,再也没有晚上给我讲鬼故事的老人了、也不会听到他们叫我的乳名了。我如此思索着,看着我熟睡中不再娇嫩的妻子和逐渐长大的儿子。我仿佛看到他们在变老、在被时间抹杀细胞、吞噬生命。每每夜里就会想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似乎我看到死亡很快就会到来。我的工作也变的不尽人意,似乎是困难重重。我一直想找个所谓的高人,能替我解忧。可我去过的寺院,聊过天的”修行人“似乎没人可以让我听到他降服我的话语。我似乎是机缘未到。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高人“。看到的都是利益和生存。
说到信佛的问题,我不得不说我的母亲,我妈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我和妈妈在山沟沟里生活到九岁才被我爸接到城市。在城市当中才有机会抽空学了一些字,所以,我妈的文化水品相当于二年级不到的小学生。我妈从小就疼孩子,宠着我。当然,我也很心疼我妈。
记得是在大一的时候,我妈的身体突然开始闹毛病,一开始是什么中耳炎,每天疼的我妈乱叫,看着我都心疼,可我又能做什,连我爸都干着急。看了好多医院都看不好。紧接着又是胃病、腿疼。。。似乎,那几年我妈的身体就没好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一个外姓的叔叔介绍了一个香门给我妈看病,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所谓的香门。香门:是指专门给人看阴病(虚病),反正就是医院治不好的。就是一个人利用烧香的办法和所谓的仙家或者鬼神通灵来驱走病灾和问卜的方法。据说,香门的灵验程度取决于家里供养的老仙儿们的能耐。我们要去的那家香门据说很厉害,治好了周围十里八乡很多人的顽疾。
我们一行几人做了个”三马子“(电动三轮车)一路颠簸开到一个城市边的村子里面。我记得,我们去的那家门头特别大,似乎是村子里最气派的。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很客气的把我们几人带进了正堂。正堂中正墙上挂了一大块红布,上面用黑笔写了很多仙家的名字。红布下方放了个大的香炉,里面满满的香灰。这时候,坐在正堂的一个中年女人站起来说话了:”来,看香的先跪着“我妈没有迟疑,走到了蒲团前面双手合十跪了下来,只见那个女人拿出一大把草香在两侧蜡烛上点燃并插在了香炉上,此时的香突然着的很快,火苗乱窜。虽然我感觉不到所谓的诡异,但还是被寂静的氛围所感染,不敢出声。那个面向我妈似乎在闭目养神,过了十几秒种,那个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给老祖报上来。”此时,她的声音似乎变了个人,变了个味,继续说道“老祖给你指路。”我妈赶快按来时鲁叔交代过的把名字、住址、生辰报了一遍。那女人听完又不说话了,沉默半晌,他又突然坐了下来。随后开口说道“大姐,起来吧。老祖都和我说了.她的声音又变的正常起来。
此刻的氛围一下变得轻松起来,我和我妈还有鲁叔坐也了下来。那个女人继续说到:”大姐,你的祖上有个老母是在山里修行的老仙儿,你的上世的姐妹还在修行。所以你呀,这辈子也要立堂让她们带你渡人修行积功德。““那我怎么做呢,师傅“我妈不解的问到。女人笑嘻嘻的说”就是和我一样,立一个堂口,再供个全佛堂,利用你亲人老仙儿的能力为老百姓看病,你收取费用,老仙儿们得到功德。当然,功德你也有份。我这偌大的家业就是我们家老祖给我得来的,这是很大的机缘啊,一般人想供养堂口也没老仙儿来啊“”老祖还说上世和你有缘,和你们家族颇熟悉,所以决定帮你。要说是不熟悉的仙家堂口想立起来,我们家老祖还不乐意呢。说不好,还的给他拆了堂子“女人得意的似乎是唯我独尊的说道。”这女人说的老祖是神仙吗?是神仙怎么这么霸道,神仙不都是仙风道骨,与世无争吗?。“我正想着,我妈开口问道:”师傅,我要如何立堂口啊.“那个女人想了一下利落的开口:“这样吧,大姐。我们都熟门熟路一家人了,你就准备六万六吧。我还要请大师父从东北过来开堂,包括全佛堂的三世佛祖、观音、弥勒、十八罗汉。。。。纯铜金身,做工工艺绝对上品。还有草香一千捆、草纸一万张、烛台、香炉、佛堂华盖、蒲团、经书什。。等等七七八八我都给你包了”。女人一口气说了足足有几百个词汇不带重样的。我妈一开始听到六万六还没来及吃惊叫贵,又被女人无数个词汇说的似乎感觉很值。虽然这六万六对当时的我们家是全部积蓄了。甚至我的大一下学期伙食都因为六万六而缩减,害得我四处借钱吃烧鸡。
我妈为了佛堂专门在城中村租了个院子,佛堂的佛像、烛台、香炉。。。。逐渐的到位。女人说的东北大师父是个老太太,在我们家吃住了三天,按照立堂的规矩把堂口和佛堂立了起来。开光那天佛堂来了很多人,大多是四周信佛的老百姓。凑在一起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念了一天的地藏经。看着立起来的堂口和佛堂,我还是莫名的喜欢佛堂,总觉得堂口写的仙家名号很奇怪,什么胡三太爷、常家、黄家的,甚至感觉就是迷信。这个想法,我可不敢跟我妈说。
很快我就开学回学校了,学校在首都,离家倒是不远。可也是寒暑假才回去。说来也奇怪,自从立了堂口我妈的病就再没听她念叨过。可对于一个接受科学教育的现代化大学生来说,仙家这种说法似乎只能骗骗孩子。我还是觉得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