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二爷季子谦没有如愿见到他的小姑姑季长蕴。
临行前褚墨松对他说:“母亲说,那些事情,教兄长子侄知道了不如不知。”
季子谦虽然不知道褚墨松这几句话的意思,他一向仰慕姑姑的这个继子,对他很是恭敬。“弟不知当年是何时,父亲说,他的时机快要来了。旧年恩怨情仇当趁此了解。“说完递上了父亲给的帖子。
褚墨松闻言,很是郑重,示意他稍等。
“他是这样说的。“褚墨松的父亲认真的问。
季长蕴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夫君,疑惑的问道:“时机是什么时机。“
“他大约是要出使他国了。“褚老山长认真的说道:“让她去一趟吧,你安心。他如今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
季长蕴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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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只有季长年和二儿子。
罗妈妈说起当年,当真是满腹委屈。
她从季长蕴及笄礼说起。
那位自小就定了婚的公子让叔叔家的堂妹算计了去。他们二房被分出季家开始过新生活,长嫂赵氏克扣小姑月例,因为小姑嫁妆丰厚,要算计她嫁去自己的娘家。一计不成又使一计,手段卑劣无耻。
最后,小姐还是着了道。只是那他们赶去时,看到的褚先生,而不是赵家公子。
季长年听了,心痛无比,已是泪流满面,他起年少时,就失去了母亲,由祖父带在外院教养,对内宅之事,妇人之心也不愿意过多了解。
赵氏在他面前从来是温婉恭顺的。他信任她,曾经那么信任她。
他们这一房,人丁单薄,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那时日子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是富足的。不论在外交际打点经营,还是内宅吃穿嚼用都可享用精致。
且不论四房如何算计了长蕴的亲事,只说她是正正经经的长嫂,可如何眼红小姑的嫁妆,又将小姑算计至此。
倘若褚先生先夫人是福寿之人,那时未亡故,可叫妹妹……叫妹妹怎么活。季长年抹了一把泪。这些事情他虽有过怀疑,可却从未曾深究,是他没有担起兄长的责任。
“罗嬷嬷,这么多年长蕴幸有您陪伴教导。我这个大哥……对不起她”
罗嬷嬷跪下磕头道:“夫人有句话带给老爷,夫人说,她如今过的很好。家和万事兴。“
季长年吩咐季子谦把罗妈妈送了回去。一个人留在书房,望着那幅芭蕉图出神,那时她们新婚燕尔,红袖添香,他们一起完成了这幅芭蕉雨夜图,他们结下风雨同舟的盟约。
季长年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你我夫妻同舟共济三十三载,你为我打理家宅,生儿育女,大儿更是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你说四个孩子只有长子最像你些,子南性子骄傲刚强,有些小聪明却不愿脚踏实地。你和他总埋怨,做父亲的不提拔他。他那刚愎自用的性子,官做的小些,还能安泰些。
我原以为萍姐儿没能落选,是她名声在外,不好收敛充傻。没想到这其中却还有你的手笔。
竟是狂妄到欺辱皇家的大长公主。哈哈哈哈……真是……咳咳……咳咳咳咳……。”
季老夫人赵氏也才得到消息:老爷见了罗嬷嬷。
她忙来了清宜院,季长年身边的长随丰叔拦住了她。她只得巴巴的等在外面许久,等到她都以为里面并没有人,又等到听到了里面人的悲痛大笑和咳嗽声。
季老夫人心神不宁的搓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焦急万分,就是不得进去。
书房内的季长年却已是老泪纵横:“咳咳,你如此糊涂不知畏惧,大儿如此刚愎自用。倒不如分家吧。当年老夫也是十八岁被分出季家。而今四儿都二十有一。因为老大自己不争气,反倒也压着他的几个兄弟不出头。男儿三十而立,老三长年外放,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季长年做了决定,他很快的拿起笔,自己磨了墨把大概的想法写了下来。剩下只让人去做就好。拿起纸又看了一遍,将墨汁吹干,才觉得心中怅然开朗了些许。
想到今日朝堂上,皇帝的种种作为,他禁不住摇摇头,他是老了,可他还有用,正因为有用,季府还是季府,他还是尚书。
他在家事上虽是糊涂,可在政事上不但不糊涂,却还是精明的很。
季长年提笔书写,这次是要呈给皇帝的折子,是他请命陈情的折子。又是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家书给在外任职的三儿。一鼓作气安排布置完,抬脸看窗外日头,已是夕阳西下。腹中饿了许久。
他推开书房的们,走出清宜院,就见穿着绛紫色褙子的老妻站在那里许久,春日凉风徐徐,迷蒙了双眼,夫妻同床几十年,一朝得见真面目,却是如此不堪。
季长年心中嫌恶,却仍旧顾及儿子们的颜面。他脚步稳健悠悠往前走,赵氏急急跟在身后。他不言,她不语,直到了老夫人的院子的堂屋里。
季长年将自己将要分家的打算说了。
季老夫人赵氏原是不答应,季长年细数了她的作为,堵住了她的嘴。警告她不要多生事端,他们老两口会跟着老大一家安稳过日子。
她清楚的记得,二儿送罗妈妈回来后,看她的眼神,梳理又陌生。她无法忍受可也不能分辨。
罗嬷嬷说了当年的事情,不但季长年信了,就连她亲生的二儿子都信了。赵氏还想说什么,终是因为季长年的冷脸,什么都没有说。便是出了屋子,吩咐人摆饭去了。
季长年看了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妻如此,早些分家,以免日后酿成大错拖累全家,老二、老三都是能干的人,总不能因为顾及老大颜面,不让他们上进,错过了意气风发的年岁。
赵氏只觉得季长年恼她是因为小姑的事情。如今小姑过的极好,虽不如嫁给那姓孟的,会有诰命在身,可褚山长的声明和影响力,多少官家夫人想巴结她。想到此,她又觉得理直气壮了。
她不知道的是,若非他夫君邦交上有大才,皇帝还用的到,怕他们季长年早就被拉下来了。
赵氏起先是贪图大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又觉大长公主也是徒有其名,萧家人都拉扯不了,萧梁更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没个正经差事、爵位。她只觉得萍姐儿是时运不济,她并没有错的。
可是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个两个宫里赐下来的有品级的官女子,说是协助老夫人掌家。季长年说,那两个人是陛下赐下来的,也是上折子求来的。季家是一定要尽快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