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达越山的玉阶惊现无底深坑,虞一行人的前路被阻断,苦于无计可施,只能下山来重新整顿,另想它法。
当夜,众人生火做饭,或许是此行不甚顺利,心情难免不佳,于是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就寝休息了。
翌日一早,晨光透过松叶,洒落在寂静的越山脚下,薄雾阵阵,凉风袭来,风中隐隐传来淡淡的松香味,甚是好闻。
虞从睡梦中醒来,睁开迷迷瞪瞪的双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藏于浓密树荫之后湛蓝的天空,而是一个盒子,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一个平凡无奇,看不出半点特别之处的盒子,被唐统领用双手托举着,一动不动地呈于他眼前。
而在唐统领身后,一众少年双膝跪地,趴伏着,做请罪状,无一例外。
“发生了何事?诸位这是作甚?”虞缓缓地从地上坐起身来,面朝这些恭恭敬敬地跪伏着的少年,他刚睡醒,意识还未完全清楚,一睁眼便见到此等大场面,着实有些不明所以,脑子跟团浆糊似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请主公责罚。”众位少年异口同声地答道,而唐统领已然保持着举着木盒的姿势。
“罚?罚什么?又为何要罚?”虞坐在那儿揉了揉眉头,借此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而后见那些少年仍一丝不苟地跪在原地,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什么重大事件,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眨眼间便从方才坐着的姿势转换成站立着的姿势,连身上沾着的草屑都来不及清理,便想用他瘦弱的胳膊去将跪着的唐统领从地上拽起来,让他先起来再说。
可不管青衣少年虞使多大的劲儿,人高马大的唐统领兀自岿然不动地跪在那儿,不曾动弹半分。
“诸位这是作甚?究竟发生了何事?诸位先起来再说,万事好商量。”虞见自己的力量不能让唐统领撼动半分,一脸严肃的唐统领仍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先前举着木盒的姿势,而他身后的众少年亦有样学样,维持着同一种姿势,一动都不敢动,这幅场景令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似被一张网闷头盖住,逃脱不了而又不知是何人所为。
对于小主公让他们起身的吩咐,卫越队的成员们不为所动,一个个都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唐大哥,由你来说,究竟是何事劳诸位如此兴师动众?”虞算是见识到了他们的决心,看来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固执得可怕的少年是不会轻易就范,按照他所说的话起身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快了解此事。
“是。今日晨起,天色微明之际,卫越队成员趁主公熟睡未醒,公然违背主公昨日所下命令,自作主张下到越山之上的深坑之中,在坑底得一方形木盒。卫越队不遵号令,擅自行动,行此等违逆之举,皆是属下教导不严之过,望主公重重责罚属下,以儆效尤。”唐统领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的始末,最后还将所有的罪过全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可有人受伤?”虞未急着责备卫越队的任何人,而是先着紧地询问有无人员因此受伤,神情很是担忧。
“主公尽请放心,并无一人受伤。”这一回,唐统领答得很快,看来是确有此事,真的是没有人受伤了。
青衣少年虞听罢,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因这句话放松了下来,轻声说道:“那便好。”
“还望主公责罚。”唐统领接二连三地向虞讨罚,语气不卑不亢,看得出来,他对这事很重视,也很认真。
“请主公责罚。”后面的卫越队成员亦不甘示弱,异口同声地主动请求责罚,他们不忍让唐统领替他们承受罪责。
“既无人受伤,此事就此作罢,下不为例。”虞哪里狠得下心去惩罚这些人,他们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兄弟,何况并没有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何必大动干戈,他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动不动就拿罚说事儿的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暴力。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待此间事了,属下自去司刑院领罚。”唐统领素来不是得过且过之人,身为统领,便要担得起责任,这是他奉行的行为准则,从不因任何事或是任何人而打折扣,此事亦然,即便主公已亲自开口免了卫越队的责罚,但今日他管教不力,纵容下属胡作非为,确实有错,有罪当罚,并不能因为虞的宽宏大量而打算将此事轻易揭过。
“唐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此事就此揭过,你大可不必如此执着。”虞晓得唐统领一贯的脾气,办事素来认真,平时又最爱较真,认定了的事便决不会随意改变主意,此番这般执拗,强揽下罪名,又主动要求惩罚,必是不打算就坡下驴,更不可能免了自个儿的刑罚,虞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从小看护自己长大的大哥受罚,心下不忍,便开口劝到。
唐统领不说话,眼神异常坚定,看来是心意已决,不会因虞的几句话而更改了,而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服他。
“主公,唐统领,这件事是我做的,盒子也是我取上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该受罚的人是我,不能牵连他人。”这时,被卫越队拦在后头的阿喜,也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忽然出声,说下坑洞的人是他,自愿领受责罚。
“是我,是我硬要阿喜哥下洞的,因为我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阿喜哥是被我强迫的,他不是自愿的。这件事要怪就怪我,不关阿喜哥的事,更不关唐统领的事,主公,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虞乐挣开阿喜的手,如旋风般跑到众少年的前头,“扑通”一声跪倒在虞脚边,一股脑儿地便说出了不为人所知的事情的真相。
阿喜出来认错之时,便紧紧地扯住了虞乐,牢牢地控制了他的行动,但又怕伤了他,因此也不敢用太大的力道,而他所做的为的就是不让虞乐这个做什么事都一根筋的小家伙傻乎乎地跳出去替他顶罪,哪里想到这个平时开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这一回似是铁了心要与他做对一般,花了死力气来挣脱他的“钳制”,居然还真的让他成功了,而且动作快得根本不像他平时磨磨蹭蹭的行事作风,完全出乎了阿喜的意料之外,因此虞乐冲出去时,他想拦也来不及了。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人无尤,小乐只是怕我受罚,才将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套,还望主公明察。”阿喜在虞乐出来后,也紧跟着他跪在了虞的跟前,将虞乐说的话否了个干干净净,说虞乐是为了让他脱罪才说的胡话。
“主公,我知道您此次来越山是带着命令来的,若是完成不了那人交代给您的任务,定然是要受好一顿责罚的,以往哪一次您明明没有错,却还是备受责难,每一回都是遍体鳞伤地回来,这一回若是完不成那人的任务,还不知道要遭多少嘴呢?若是过不去这凭空出现的深坑,您就无法达成所愿,还有可能会为此丢了性命,可您还是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回去领罚,我说的对不对?您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冒险,不想我们收到任何伤害。但是,主公,我们的命都是您给的,您一声令下,别说是那不起眼的土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们也是没有二话的。我们都到这儿了,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就这样轻言放弃,我不甘心,因此我求身手最好的阿喜哥下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从这坑上过去,可惜的是,我们没能想出合适的方法来,却在坑底发现了这个木盒子。主公,这一切都是我撺掇阿喜哥做的,主意是我出的,要罚也是罚我一个人,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虞乐的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哭腔,说到后来一双眼通红通红的,跟兔子的眼睛似的,而他这话一说完便深深地俯下身,朝着小主公虞行了个大礼,然后便伏在那儿,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诸位连连请罚,可虞并未说过任何要责罚的话。唐大哥,依虞所见,若你执意要去司刑院领罚,怕是众位兄弟皆会争相相仿,虞在此奉劝大哥还是莫要执着的好,否则便会牵累诸位兄弟受苦,大哥,你忍心吗?”虞用“法不责众”这一道理劝说唐统领,以此来说服他打消执意领罚的决定,而后,他又对趴在地上不肯抬头的虞乐说到:“至于你,小乐,怂恿他人违抗虞之命令,其情可悯,其罪难赎,虞就罚你替虞开了这木盒,帮虞一探究竟,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可你万万要注意安全,小命要紧,若是你有什么闪失,虞便将旧账新账全数算在阿喜身上,如此,你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