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没有?不可能吧?那怎么会突然在此处出现,这么大的坑,那得多少人一块才能挖出来?”虞乐听了乌狄的回话,他原本的猜测被彻底推翻,可他并未在意,因为他的心底又涌上了新的疑问,他想知道这个深坑是谁挖出来的。
小主公虞否定了虞乐的想法,他说得斩钉截铁,并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这洞绝不可能是人工挖掘出来的。越山用来做玉阶的青宇石坚硬无比,最锋利的刀剑也休想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且每块都足足有三尺厚,各块青宇石用以契合的泥土选用的最为粘稠的云泥,固定之后用铁浆汁浇于其上,这些青宇石静静地在此经受了千百年的岁月侵蚀,没有松动半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却仍然不能损其分毫,其牢固程度可见一斑,单凭人力,短短一日,怕是很难有此成效。即便是数百人的队伍耗时一个月,也不可能在此挖出这么惊人的坑洞来。此事绝对另有隐情。”
“对,越山的玉阶岂是区区凡夫俗子所能破坏的,这古怪的坑洞凭空出现,极其诡异,定然不是人做的,既然不是人力所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莫非是神鬼之力?”乌狄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造成玉阶之上发生如此耸人听闻的改变,一日之间,他经历过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拿寻常的道理解释不通,他也只能用他本不信的鬼神来搪塞,至少为此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也希望暂时借此来抚慰他此刻仍惊惧不已的心绪。
乌狄说完话之后,便左顾右盼了起来,看那焦虑急切的模样,应当是极其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他的观点。可遗憾的是,他期盼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场的少年没有一个人将他的话当真,甚至在他寻求安慰的时候,这些少年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这个结果令乌狄不甚安宁的心绪得不到任何的纾解,更不可能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沉浸在自己可怕的想象之中的越山之主,并未注意到当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些少年时,这群赭甲玄衣的少年的眼睛却全都在一个人身上停驻,这个人便是被他们围拢在正中间的青衣少年虞,但被数双眼睛包围的虞却感受到了。
“底下情况未明,虞不能让诸位以身犯险。”虞知晓这群少年拿这般热切如火的目光盯着他是因为什么,可他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这事儿是在太过危险,他环顾四周,一一看进这群少年的眼底,即便在那里面无一例外地看见了跃跃欲试的殷切期盼,即便他也很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不能罔顾人命,因此狠下心一口回绝了他们所盼望的事。
众少年实在是很想下到坑洞深处去探查一二,一则是为了满足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二则是想到洞内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能让众人顺利度过这口仿若天堑般深坑,也好圆了少主此行的心愿,成功上到越山顶上。可见小主公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他们觉得必须将自己迫切的心意表达地更加准确一些才行,于是众少年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一掀战甲,单膝跪地,拱手抱拳,低眉俯首,做请命状,少年们想要借此来让他们的小主公虞明白他们的决心坚定,不可撼动。
“望主公成全。”有了唬人的动作,掷地有声的话语也是表决心的利器之一,少年们又怎会将此漏掉呢?
赭甲玄衣的少年们慷锵有力,齐声震天的请求和整齐划一的请命举动并不能改变小主公的决定,虞对此的回应仍是拒绝,只见他缓缓地躬身拱手,回了少年们一礼,说出的话却坚定得很:“虞断不会答应诸位所请,此事万万不可。”
卫越队的少年得了小主公的两次回绝,仍是不死心,还想着再争取一下,便纷纷往前膝行寸步的距离,挤在了青衣少年虞的身边,依然保持着跪地拱手的姿势,用更加响亮的声音齐声道:“属下愿为主公分忧,望主公成全。”
虞被这些愿望强烈的少年逼到了坑洞边缘,望着玉阶之下密密麻麻跪着的少年,不再出声拒绝,但是紧紧合上了双眼,所要表达的意味也很明显,便是——此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他是绝对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而在一旁看了许久主仆情深的好戏的越山之主觉得青衣少年真是冥顽不灵,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乌狄看来,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拒绝的,又不是让少年亲自下去,而是让他的这些下属下去,他只需要在此处等着下去的人将消息传递上来便好,随便下去个人,赶紧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才是最重要的,在这儿磨磨唧唧的,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这坑洞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所谓的鬼神所为,他们又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赶路,他乌狄又怎么才能成功回到他的大本营,什么时候才能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好好收拾这群不知好歹的少年,跟他们好好算账呢?
于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的乌狄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声提醒一下不识时务的青衣少年,便忍不住出声说到:“依我看,这事儿早早晚晚都得解决,在这儿瞎耽搁也不是个事儿。照我说,也不用为了谁下去争抢不休,不如派个得力的人下去把事情弄清楚了,总好过在这儿干耗着,你们看这天也快黑了,还是抓紧些为妙。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
即便乌狄这话是多多少少契合了少年入坑的心思,但他这话听起来令人并不是那么舒服,本想着随声附和的少年在听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不约而同地都闭紧了嘴,绷起了脸,露出的神情也并不怎么愉悦。
而越山之主这番话是冲着青衣少年虞说的,可他越说,虞的脸色便越不好看,等他说完话的时候,虞的脸色足可以用森然来形容了,乌狄从见这个少年第一面至今一直觉得青衣少年是个温润的少年,从未见过他如同此刻这般凌厉的神色,眼中射出的寒光似利剑一般能将他洞穿,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的乌狄心中不由地一凉,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头。
没等乌狄反应过来,他的嘴便再次被堵住了,动手的是洞悉小主公心思的唐统领,这回用来堵住他嘴的也是布条,不过不是将布条塞进他的嘴里,直到他的嘴里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而是被用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布条分开他的嘴唇,横过他的上下两片唇瓣,然后在他的脑后绑了个死结,勒得死死的,他的嘴虽然可以合上,但要说话就不太可能了,而且只要他一尝试发出声音,先出来的就会是口水,别提有多恶心了,因此这一回他连发出抗议的“呜呜”声都不敢了。
乌狄虽不能发出声音,但他的行动还是自由的,最起码头还是能动的,他赶忙朝这些少年口中的少主直摇头,隐隐有求饶的意思,显然是知道自己说错了,想让青衣少年替他解了那勒得他生疼的布条,可被求救的虞见了乌狄的惨相,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脸平静地绕过仍跪在玉阶之上的少年,说了一句“下山休整”,而后他便径自下山去了。
卫越队的少年见小主公态度如此坚决,看他一言不发便自顾自地下山去了,他们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无计可施,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小主公慢慢地向山下走去,但心里终归是不能释怀的,于是他们中的好几个便躲在后头悄声议论了起来。其中一个说:“怎么办?小主公不同意,他的脾气那么倔,怕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这可怎么是好?”另一个接到:“是啊,小主公的性子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落在最后的虞乐偷偷扯了扯走在他身边跟块儿榆木疙瘩似的阿喜,有些着急地说到:“下山了,下山了,小主公下山去了,怎么办?怎么办?阿喜哥,你赶紧想想办法呀!阿喜哥~~”
虞乐的声音拉得又细又长,手上还不停地晃动着阿喜的衣摆,那副撒娇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时的傲娇的模样,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但阿喜似乎习惯了虞乐这个样子,听了他的话,见他露出女儿般的娇态也没有任何反感的迹象,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一阵他头顶绵软的头发,聊作安慰,借以平息虞乐激动的小情绪,而后说了一句:“乖。”
被绑住了嘴的越山之主看着少年们纷纷下山,呜咽了一声,认命地跟着他们也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