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朗星稀,微风绵绵。木槿端着一碗粥,走进了许炎房中。
“我瞧你晚上吃的少,便熬了些荷叶莲子粥,你多少吃些。”
木槿见许炎迟迟不肯动,尴尬的说,“我费了好大劲才从温池弄回来的荷叶和莲子,怎么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更何况,你以前不是爱吃这个的吗?”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许炎翻弄着手里的书,低头看着。
“可……”
“没事的话就回房吧。你呆在我屋里不合适。”
“呵!你这话真是可笑。我不合适,顾倾依就合适了?你和她共榻而眠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合适呢?”
“我不想与你多做争辩。”许炎把书放回书架,拿起桌上的粥盘,递到木槿面前,“拿走。”
木槿看着那碗粥,没有接。而是一反常态,与他争执起来。“许炎。你扪心自问,复国真的这么重要吗?对天下的百姓而言,他们要的是如今的安宁。而与我,我要你平安活着。如果姐姐在世,她也一定会……”
“闭嘴!”他将手中的粥连盘打翻,毫不留情。却又长吁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劝说:“槿阳,已经十七年了,该放下了。”
她紧紧抱住他,不肯松手。“许炎,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做不到!这刻骨铭心的感情,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就像你一直爱着姐姐一样,我也爱了你同样的时间。”
“够了。”这两个字,心平气和的吐了出来。
“许炎,我不奢望你的垂怜,我只求你不要爱上顾倾依,不要去重复十七年前的伤苦!那场悲剧,牺牲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要把心口那道旧疤重新撕开?为什么要重复过去的错误!”
“闭嘴!”
“你口口声声要我放下,你自己又何曾放下过!不然,你就不会把那支钗子送给她!”
他被完全激怒了,毫无怜惜的推开她。可是和对顾倾依不同,他对廖晴阳全部的亏欠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所以,他对木槿,只有宽容。
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想起了晴阳。当初廖晴阳跪在地上求他带她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无助的眼睛。他抚上木槿的脸庞,为她抿去眼泪。然后,用柔和又冰冷的语气说:“出去。”
一瞬间,他眼里刺出的寒凉袭得她不由得颤栗。她懂了,懂得此刻的许炎已经到了爆怒的边缘。和顾倾依不同,她很识趣。于是后退着、沉默着,又无奈着。
她离开了他的房间,瑟瑟的夜风吹低了她身上的温度。她并没有心痛,她只是自责。就像十七年前没有救下姐姐一样,这一次,她也救不了顾倾依。
木槿走着,满声叹息。园中的枯叶铺满了地上的石子路,也铺满了她的心。慢慢的,她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出来吧。”
人影渐渐清晰,顾倾依一脸惆怅的走到木槿身旁。
“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刚到。”倾依抿了抿嘴。
“怎么不戴殿下送你的那支?”
“不是出去了嘛。我怕跳舞一转一转的,把它弄丢了,所以就没戴那个。”倾依看着木槿眼里的神伤,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木槿笑了,摸了摸她的脸。这张她看了十七年的脸,熟悉了,割舍不掉了。
“师父?”
“没事,就是有些舍不得。”木槿把她抱在怀里,柔声细语:“阿顾,永远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顾倾依听得一头雾水,但她知道师父心情不好,所以便顺着她回了。
“知道。”
木槿“呵”了一声,抚着她的头,说:“等你为爱痴狂的时候,就明白了我的话了。真希望,你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月下,一对师徒紧紧相拥。木槿舍不得撒手,她觉得能亲近一天算一天吧。只求走到最后,这如夏花般绚烂的孩子不会变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