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倾依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后,便坐上轿撵,朝慈安宫走去。刚转过拐角,那轿撵便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差点没把倾依掀下轿来。
“呦,这不是顾充媛吗?”一个娇嗲做作的声音刺痛了倾依的耳朵。她转头一看,那轿上的女人镶金带银,美艳十足。只是眼尾展出的赤红凤梢挂满了不屑。
“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轿行礼!”那随身的侍女朝倾依吼道。
顾倾依端正身子,靠在轿背上,挑眉冷笑。
那女人“呵”的一声,说道:“无妨,顾充媛刚从兖州回来,想必还未研习这宫中的规矩。”她话语一愣,才注意到倾依的轿撵,于是话锋一转,嘲弄着:“凭顾充媛的位分,竟也坐得了撵轿。皇上还真是疼惜妹妹啊!”这“妹妹”两字,她提高了音量,带满了讽刺。
顾倾依嘴角轻扬,回道:“姐姐在此已停留了很久,想必是忘了去慈安宫的事情。若是耽误了叩拜,只怕皇后娘娘会怪罪,还是赶快动身吧。哦,姐姐先走。”
王巽看着顾倾依的样子,心中的火气便下了几分,挑了一下手指说:“走。”
“充媛。”妙钏贴近轿撵,轻声说道:“她也太过分了,故意撞我们不说,竟然唤您‘妹妹’?,要知道,咱们可是比她先进府的。”
“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她位分远高于我,应该的。”倾依拍了拍妙钏的肩膀上,慰劝着。
而那边,侍女致雯说:“娘娘,方才会不会有些过分?她毕竟是跟了皇上一年多的老人,万一从那轿子上摔下去”
“摔下去是她命里犯冲!”王巽白了致雯一眼,说:“谁让她昨晚犯媚,把皇上勾了过去。独守婚房的仇,本宫当然要报了。这只是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踏入慈安宫,倾依瞧见沈夷光端坐在正座上,虽墨绿着身,却再无初见时的那般与世无争。顾倾依心里知道,这愁光暗涌的皇后是在为她担心。于是四目相视时,倾依恬然一笑,暗劝她无须担愁。
行过跪拜大礼后,倾依坐在了王巽后方的木椅上。
沈夷光看着王巽笑中带狠的样子,心中一紧。于是话里话外透着警告,说:“既然进了宫,那便是自家姐妹。本宫喜清净,这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以后的日子里,你们可要心存慈念,凡事以皇上脸面为重。切莫做出任何有违宫规的事情,更加不要无中生有。都明白吗?”
“嫔妾等明白”
“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和顾妹妹和睦相处,断不会给娘娘添麻烦。”王巽柔声说道。然后转向倾依,话里含刺,“听说顾妹妹出身柳巷,弹得一手好琴。不知本宫可有这荣幸听上一曲呢?”
这话一出,满堂侍婢皆提心进喉,不敢大声呼气。整个空间里顿时寂静起来。顾倾依笑了笑,说:“贵妃娘娘想听,那是嫔妾的福气。只是嫔妾在王府时就曾为皇上弹奏过,不小心的就划伤了手。皇上当时就断了那琴弦,更是下旨说从今往后不得再弹古琴。贵妃莫不是想驳了皇上的面子?”
话音落下,沈夷光心中一笑。这短短几句,既打了王巽的脸,更点出皇上的爱。着实是一石二鸟,夷光提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安放了。转而看向王巽,只见她强忍怒气,紧咬下唇,而后轻声一笑,说道:“顾妹妹真是口齿伶俐,难怪皇上喜欢。虽说妹妹出身底下,可却得勋王爷看中,封了郡主的身份,如今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真叫本宫羡慕呢!”
沈夷光稍微吐气,未等倾依开口,便插了话:“说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若没什么要紧事,你们还是回去吧。开春后微雨绵绵,诸位还是待在各自宫中,安分守己得好。本宫这里就少少走动吧。”
“是,臣妾等告退。”
“顾充媛留下,本宫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
王巽离开后,倾依便随着夷光进了内堂。沈夷光紧紧握着倾依的手,眼中尽是思念。
“倾依,你还记得当初你随皇上动身去兖州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
沈夷光闭目浅笑,说:“皇上突然改变心意,做出这遗臭万年的歹事。其中原由我不问,只是你应该明白,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倾依眨着眼,狠狠地咽了一头吐沫,诚恳地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夷姐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会护皇上周全,也包括你。”
沈夷光拍拍她的手背,点了点头。然后又提醒她,说:“我瞧着那王巽并非善类,而且对你敌意很大,你可要当心啊!”
“没事的,夷姐就放心好了。”
沈夷光皱上眉梢,接着说:“她若是那种头脑简单的女人,我就不担心你了。瞧瞧那绵里藏针的样子,这种女人心狠起来可是比蛇蝎都毒。我是怕你着了她的道!”
“夷姐放心。她若真要害我那便只管来,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呀!”沈夷光指指她的眉心,说:“她的位分远高于你,若存心算计,你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不过好在我和皇上都是向着你的,这样想来,心里还好受些。”
倾依枕上夷光的肩膀,撒着娇:“我知道,咱们皇后娘娘最向着我了。”
沈夷光摸了摸倾依的头,然后想起了什么,说:“再过几天就是青哥的忌日,你来我宫里上柱香吧。”
倾依猛然坐起,看着一脸奸笑的夷光,心中顿时明白。问道:“他都跟你说了?”
沈夷光笑容可掬,回道:“倒是没有,不过他说你们吵架了。”
顾倾依站起,朝着门外走了两步,小声叽歪:“谁稀罕跟他吵啊!”
“你说什么?”
“没啊,没说什么!”
沈夷光赫然一笑,瞅着那满是不服的背影,问:“那你是来?还是不来?”
“周将军对夷姐很重要,他的忌日,我当然要来上柱香。”顾倾依偷偷后看,瞥见夷光那想藏却藏不住的笑容,尴尬地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就离开了慈安宫。
入夜,王元昭走入暇居殿。看着庭暄正在批改奏章,便立在一旁等候。片刻,庭暄抬头问道:“什么事?”
王元昭说:“皇上,您今晚去哪个宫里?”
庭暄把手中奏折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朕今晚,哪儿都不去。”
“也不去承欢殿?”
“不去。”他品了一口茶,略带醋味的说:“她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吗?不是不在乎朕的感情,只喜欢皇位吗?可以。朕就把她晾在那儿!让她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
听到这话,王元昭捂嘴而笑,却还是被庭暄瞥见。
“笑什么笑!出去。”
暇居殿内,烛影明黄。他捡起桌上的奏折,翻了两页后还是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