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兖州,红枫遍地,丹桂飘香。庭暄挽衣于禾田,植树于廊前。而顾倾依,从到这里起便是对君而笑、俶而转愁。许炎知道、妙钏知道、她更知道,一旦坐拥天下的不是庭暄,那这辛苦搭起的棋局便是满盘皆输。复国,更不用提。可每当倾依折袖算计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离开王府前,沈夷光那句弦外之音。
“夷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只是倾依,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绝色佳人会被称为祸水吗?”
顾倾依看着沈夷光,一言不发。
她“呵”的一笑,盯着顾倾依的眼睛,说:“千万不要做祸水的红颜,更不要负了庭暄。”
“唉。”顾倾依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扶额,满是烦愁。
“夫人,您可不能再拖了,这都快要入冬了。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驾崩,如果太子登上皇位,我们这一年来的隐忍就都白费了!”妙钏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愁眉紧锁,满声无奈,“可每当我想着如何算计广平王的时候,夷姐的那句话就会在我耳边回响。我实在是”
“夫人!”妙钏拿起桌上的毛笔,放在倾依手中,“当断则断啊!”
顾倾依看着手中沾满墨汁的毛笔,又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信纸。许久,她终于撇下了这些天来的愧疚与挣扎。
“妙钏。”倾依将信叠好,封在袋中。“找一个可信之人,务必要在三天内送到殿下手上。”
“是,夫人放心。”妙钏接过信封,退出房门。
屋中,她独坐窗前,看着外面乐此不疲的庭暄,连声叹息:“莫要怪我,只因你太过自以为是,毁了我整盘棋局。”
是夜,庭暄搬来绿菊,放在倾依屋外。
“倾依。”庭暄推门而入,拉起她的手,走到屋外。“你看。”
放眼望去,满院皆是墨绿的花海。她不自主的走近那片菊花,眼中带笑。
“喜欢吗?”庭暄问。他的眼里尽是宠溺。
倾依略微皱眉,故作尴尬,回道:“恩。”
他捧上倾依的脸,笑容明朗。“既然喜欢,你就笑一笑。来兖州这么多天了,我看你还不如在王府时欢愉。”
她眼帘垂下,干挤苦笑。
这一下,庭暄心中屯的怨火已然焚烧。
“你就这么吝啬吗?我卸下满身荣华,不是为了看你愁目装欢。难道我对你不好吗?顾倾依,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能满意!”
她低眉浅语,字字孤傲:“暄郎为我做的够多了,也不需要再做任何事。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掐起她的脸,“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
她被那指尖力道,震得浑身一惊。在顾倾依眼里,庭暄就是个孩子气的纨绔子弟,最多也就比他们钟情一些。可如今这般刚强的气势,倒让她觉得太过低估了。
庭暄看着顾倾依塞满不愿与傲气的眼睛,怒火中烧。
“笑!”只一个字,足以让山河龟裂。
她迎上那气势,阒然冷笑。
他加大力度,锁死了她的面骨,也等待着她的投降。
片刻,他手指处印红的肌肤彻底击溃了他的自尊。
“若知道你是如此薄情之人,我断不会要你。”
喝声一句,他拂袖而去。
院中,她猛然蹲下,大喘吁吁。
“夫人。”妙钏连忙跑过,扶她站起。“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自打进府来,王爷就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倾依坐在院中石凳上,双臂紧紧贴在那石桌。
“何止是你?我手都麻了。”倾依闭目喘息,看着满院的绿菊,哀声叹息:“他生气,就说明我们这步棋是下对了。”她拉起妙川的手,眼中含泪,“妙钏,方才一晃之间,我真以为我将魂归西去了。”
妙钏不停地抚着倾依的后背,安慰着:“不会的,照情形来看,王爷还是舍不得的。”
“可万一他以后舍得了怎么办?”倾依一下焦急起来,“我本就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若是以后,我不小心”
“不会的。”妙钏把倾依抱在怀里,“这次是兵行险招,以后我们步步为营便是了。放心吧,夫人您一定会安全的回到殿下身边的。”
月下,她被妙钏紧紧搂着。眸中淌下的眼泪占满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