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长宁苑,顾倾依就忧心忡忡。只那一席话,她便看出这沈夷光与寻常争风吃醋的王妃不同。不仅气若幽兰,更是聪慧异常。只是不晓得这王妃清楚到了何种地步。
“许炎也真是的,府里有个这样的主,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差点误了大事。”
正当埋怨着,却未留意自己已经走回了弄玉堂。秦妙钏在靠在院里光秃秃的梅树下,看见倾依身影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却不想把她吓得差点摔跤。
“你这么急急忙忙,是打听出什么了吗?”
秦妙钏环顾四周,拉起倾依的手,走进了屋里。关上房门后,她坐在倾依身旁,说:“真被夫人猜中了。王妃入府前确实有个相好的!”
这一句,可是正中顾倾依下怀。不管旁的,这种消息她是最爱听的。于是两眼放光,急切的问道:“那男人是谁?”
“沈将军麾下的将头,叫周余青。据说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成年后,周余青便成了一员虎将,战功赫赫。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于是奏请皇上,结下婚约。只是五年前,三王谋乱,欲除王爷。周将军为救王爷,以身涉险,便下了黄泉。”
“所以,王爷为报救命之恩,替周将军护养寡妻,娶了沈夷光?”
“也不全是。王爷和他们本就打小相识,所以给王妃一个名分,免得她受旁人凌辱。”
得知真相后,惋惜之感油然心头。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她应是至今都记挂着那人吧?不然,也不会守着那一盏残灯,醉居小院竹兰。”
懂了,所有的惊愕与担扰全部在此刻消散。沈夷光的暗语无不是梦冷之后顿悟的辗转人事。如今的她,便如那生于幽僻之处的兰,甘于清净,却也难断执念。只是可惜了那段缘聚缘散的唏嘘爱情,到头来却是兰因絮果般的天人两隔。
秦妙钏看着倾依难以自拔的神情,转话着:“对了。原以为夫人只是顶着美人相貌的黄毛丫头,却不想如此聪慧,一想就猜到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许久,她冷笑道:“若我虚有其表,今日便不会在此了。”
妙钏见她黯然神伤的样子,便知趣的退出了房门。
天色渐昏,她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死寂的面孔,取下了那支玉钗。门外纵横交错的树桠剪下了夕阳的余光,透过水天色的窗纸,照在了她的眼上。
等那月上夜空的时候,她终于把手里的玉钗放进了木盒。
“夫人,王爷朝这边来了。”
突的一惊,她打翻了那还未上锁的木盒。那钗上的玉硬生生的撞在地上,磕出了残纹。
妙钏见屋内红烛未灭,着急的喊着:“夫人!”
忽而回神,来不及捡那残玉。便火急火燎地吹灭了屋里所有的红烛。
漆黑一片中,她听见屋外妙钏说道:“夫人早已睡下,王爷还是请回吧。”
月辉,倾洒在那残玉上,折出秋水般的柔光。她拾起那玉钗,锁入盒中。向窗边走去。
推窗而望,银月如故。妙钏渐渐走入她的视线,“夫人,夜深了,该就寝了。”她伸手去关那扇被白光尽撒的窗户,却被倾依制止。
“不必关了。纵使闭这一窗,也掩不住斯人满目的悲伤。还关它何用!”
清风里,她合衣挽发,卧在床榻上。那床上的红纱,肆意飘扬,掠过她湿透的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