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德笑眯眯地道:“天赋如此之差,连一点异象都显现不出来,倒也是极为罕见了。”
林伯常皱眉不解道:“是不是他根本没有开悟,不然天赋再差也不可能一点异象都没有吧。”
张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地道:“你看他昏死过去了,就是说明他已经开悟了。或许他的异象是一点火光一株微草,只是太过渺小,连这片黑暗都照不透点不亮吧。”
林伯常道:“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八相命盘,所以才会一点异象也没有?”
王厚德嗤笑一声道:“就好像人生来就有眼有鼻一样,这世上哪有人是天生就没有八相命盘的,难道你林长老是天生没**的不成?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妖族,可是他全无一丝妖气,又怎么可能是妖族。”
张老头也道:“你说有人天生就没有八相命盘,也确实太过无稽。而且这人确实不是妖族,我在这座大殿内守护了一辈子,对妖气最为敏感,不可能看错一个妖族。”
林伯常本来听了王厚德话心下生恼,可是听张老头一番话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也是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王厚德嘿地一笑道:“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种人,天赋差到这种地步,倒也是长了见识。”
张老头不由想到了方才苏柔说风夕玦和秋鸾镜两人有婚约的话,于是有些不悦地道:“你也别笑话他,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不过这样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北方应天学府有一位老先生,监考了一辈子的镜试,他在退下来之后写了一本书,名叫《应天趣谈》,讲的就是他所见到镜考时候的趣事。其中有一则小故事讲的是一个书生去参加镜考,可是他天赋太差,见到的也是一片漆黑,他醒过来想不起自己见到了什么,于是问他的同窗,那位同窗恭喜道:“贺喜书生贺喜书生,你的异象是一整片星空呀!””
王厚德和林伯常听了不由哑然失笑,暗想那位同窗倒也是位妙人。张老头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倒也可惜,我看他根骨非常不错,却没想到修道天赋糟糕如厮。”
风夕玦一个人晕倒在道钧镜前,一时没人来扶,看着不禁有些可怜。赵小风将他抱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苏柔身边,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唉声叹气。
苏柔也是叹了口气,她拍拍自己的膝盖,道:“让他枕这吧。”少女温暖柔软的膝盖并不宽敞,秋鸾镜小小的脑袋占了一角,还可以枕一个人。
秋鸾镜如今展露了如此天赋,以后是一定会被招摇宗重点培养的,那么风夕玦呢,他又该何去何从?苏柔看着头枕在自己膝上一脸天真无邪的两个少年,心中也是一声叹息,现在就让你们两个呆在一起吧,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其他一众考生看着睡枕美人膝的风夕玦,不由一阵又忌又恨,不过想到他今天镜考的表现,又是一阵冷笑不已,有人躲在人群中阴阳怪气的道:“他也就只能快活这么一阵了,到时候就该卷铺盖回家了。”然后是一阵笑声。
饶是以苏柔的温婉性子此时听了这话也有点生气,冷冷地道:“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吧,别到时候也让人看了笑话。”这些人和风夕玦怎么也算半个同窗,却不知这些人为何幸灾乐祸如此,苏柔也只能暗叹一声世人多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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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考完毕之后,四姓子们已经专门有人抬下去休息,晕厥的一众考生们也有内门弟子或抱或拎着,由苏柔领着下山去了,内门弟子们修炼灵力,所以一人提着几个人也是轻松自如。
随后林伯常和王厚德也拱手告辞。
等大殿里的人都走散之后,大殿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肃杀。
张老头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站了会儿,就通过殿内侧门走了出来,沿着青石小道一路向山顶行去。
招摇山越往上越是重地,镇神殿是议事大殿,规制已是极高,还有什么地方更在镇神殿之上?
张老头一路走着,等到快到山顶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排精美的建筑,掩映在重重桂林山泉之间。
张老头来到最大的一座建筑前,直接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一间静室之前。他也不敲门,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看着伶俐的童子开了门。
这间静室并不大,里面的装饰摆件极为简单朴素,只有一座火炉,一张书桌,一张榻。
古朴的青铜火炉中烧着火,梨花木桌上香炉之中燃着香,榻上躺着一个人。
火是熊熊烈火,香是名贵静神香,塌上那人横卧在塌,单手支头,闭目养神。
这人年纪看着不大,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件交领长袖的月白长袍,长发随意用一丝青布扎着,面颊清瘦,嘴唇细薄,谈不上如何英俊,倒是一双眉毛又长又挺,平添了几分英气。
张老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那人身侧,小声道:“掌门,今年的镜考已经结束了。”
这人赫然便是那位传奇的招摇宗掌门,四龙道身张天册。
张天册依旧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神色平淡道:“结果如何?”
张老头如实道:“今年四家里没出什么人物,只有林家的一个叫林晓琳的还勉强过得去。不过.。。”
张天册语气依旧淡然道:“怎么?”
张老头道:“今年十四号招收的考生中倒是出了个天赋了不得的小家伙。”张老头接着就把秋鸾镜的观镜异象,一一道来。
待听到五色圣山为冠,日月为目时,张天册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古井无波,他长眉一挑,淡然道:“有些意思,过几天你叫人把那女孩儿带来我看看。”
张老头刚应一声,张天册就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侍立的道童急忙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张天册接了过来,又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下。
张天册随手把手巾递给道童,又接过道童奉上的一杯清茶,漱了漱口。
眼尖的张老头从那条白色手巾上看到了一丝渗出的殷红血迹,不由大惊失色道:“掌门,这.。”
张天册罢了罢手,淡淡道:“不碍事。”说着从身侧拿出一卷画轴,展了开来,只见雪白的画纸上赫然画着一只青毛红睛的四耳猕猴,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择人而噬,神色说不出的凶厉狰狞。
张老头见了画上的四耳猕猴神色大变,道:“这是长右?”
张天册点了点头,道:“这只孽畜在虞城附近的丽水里兴风作浪,掀翻了不少商船,弄得人心惶惶,我便把它捉了来。”在应天学府里有一卷万灵图,上面记载了世间各种奇异灵兽,总计约千零二十种,长右赫然排在第十七位。面对着如此世间罕有的凶物,张天册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淡然随意。
张天册抓起这副画轴,随手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这只火炉三足双耳,造型古朴,炉身雕刻着无数狰狞咆哮的妖物,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只不起眼的火炉赫然是只炼丹炉。
画轴一遇火便剧烈燃烧起来,那只长右突然活了过来,在燃烧的纸面上上串下跳,躲避着火焰,但不一会儿整张画纸都燃烧了起来,长右再也无处可躲。四耳猕猴的青色长毛剧烈燃烧着,猩红的眼睛狞厉地可怕,它浑身包裹着火焰就好像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浴火恶鬼。
红色的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庞,张天册依旧一脸的古井无波,张老头脸上透着丝凝重。
不一会儿整张画纸都燃烧殆尽,长右发出最后的一声徒劳地咆哮,就此化为青灰。那声咆哮却透纸而出,凄厉地在静室内回响,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怨气和不甘。那只炼丹炉轻轻颤动,张天册和张老头还好,背后那个侍立的道童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刻满狰狞妖物的炉身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浮现出一只仰天咆哮的四耳猕猴形象。
张天册看着炉内升起的一缕青烟,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不料张老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天册长眉一挑,道:“还有何事?”
张老头沉默了会,才道:“今天下午,盅雕动了。”
张天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浮上一抹凝重,他沉声道:“为何而动?”
张老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和两个少年有关。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异象惊人的女孩。”
张天册道:“那么另外一个呢?”
张老头想了想,把风夕玦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张天册沉默了会儿,才道:“把他们看好。殿里的东西,你小心看着些。”
张老头点点头,有些涩然的道:“你知道的,从二十年前开始,我就从没离开过镇神殿一步,除了来你这儿。”
张天册看着炉中烈火,他那张英挺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明灭不定,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近来枢阳鹿家蠢蠢欲动,焚妖炉这几年也是愈发不稳,哎,真是个多事之秋。”
他挥了挥手,道:“我有些乏了,叔祖你且下去吧。”
张老头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咳嗽声,迟疑了会儿才回身真诚的道:“值此多事之秋,掌门还请保重身体才是。”
张天册淡淡道:“知道了。”
张老头听他语气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不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