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姓张。
他曾不止一次向他的父亲询问,他会什么要姓张,“张芳华”这个名字难道不拗口吗??
他的父亲也曾不知一次回答他关于他儿子的问题,而回答的答案是唯一的:这是老子说的,你就得叫芳华!
这变成了芳华心中的梗,直到后来,他父亲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告诉了他一个关于他们家族的秘密。
身居北京的芳华,以前居然是在山东的一个叫纪良城的地方。
后来,他,芳华,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那个撼动整个纪良城的张氏后代,曾举家迁址到北京,那个时候还没有芳华,芳华也因此成为了北京人。
他父亲并没有告诉很多关于他以及那个张家的事情,直到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父亲才告诉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变得不再过问他父亲关于他的姓氏的问题了,他几乎全身心投入到了网上,他搜集一切有关纪良城的信息。
网上的信息中有一位与父亲口述相同的将军,是张荩臣,是芳华的太爷爷。这件事令芳华很是惊讶,网上的这个信息十分不全,仅仅有一个生辰,却没有忌日,对他的备注是军阀,再一次战斗中死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父亲的信息中也仅仅只是告诉了芳华,这位将军是他的太爷爷。
芳华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他决定去询问他的父亲,如果正如父亲所说的,这是位将军的话,网络上不可能没有他的全面信息的。
他父亲躺在竹条躺椅上,闭着眼,芳华问过一边后,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一遍后,他父亲才缓缓的睁开眼,告诉他,“儿子,这是我们家族史中并不光彩的一面,你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他顿了顿,说出了中国千万家长的经典口头禅,“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可不希望你落榜。”
芳华耸了耸肩,“我可没有把高考当回事,我只是觉得我们关于太爷爷的这件事,不仅和我们家族有关,很可能与整个国家有关!!”
父亲并没有因为芳华无视他所说的话而恼怒,相反,他的嘴微微上扬,缓缓点头说,“老夫聊发少年狂,你就是一个狂妄的少年,只是我们家族史,怎么会牵动整个国家呢?”
“芳华,你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告诉你的已经很多了。”
说完,他翻过身去。
芳华用手指擦了擦鼻子,“您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弄清楚这些事??”
“是的,我从来没有过对你的不信任,我相信你能查清的。”
“一定会的。”
“你最大的爱好就是摄影和写文章以及绘画吧?”
“是的。。。莫非,您的意思是,让我用自己的爱好把这些事记叙下来?”
“没错,聪明的孩子!”
芳华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赞扬而感到高兴,他反而觉得这是个重担子,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他肩膀上。
“父亲,”芳华小心的问,“您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过?”
父亲翻过身,“像你这样?”
“就像我这样。”
“你这样?一直问我关于你的名字的问题?还有一直问我关于你太爷爷的问题?”
“对。”
“有过。但是,我所得到的信息不多,因为我的老子没有告诉我很多。”
芳华满脸欣喜,也许第一手的资料会从父亲这儿得到,哪怕就只有一点点。
“那是我九岁的时候。”父亲起身,娓娓道来。
父亲说着的时候,周围异常死静,唯一的声响,只有父亲粗犷低沉的嗓音。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目光深滞,眼神空洞,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我问我老子,当然是在监狱里,我问他,他才将家族史中的一部分告诉我。”
芳华已经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如饥似渴地记着。
父亲干脆站了起来,喝了口茶,“他说,我爷爷,也就是你的太爷爷,是个军阀,曾经抛下他们,我指的是,我的老子和我的姑姑,你叫她什么,我记得不清了。。。。”
芳华干咳一声,示意父亲言简意赅一点。
父亲才回过神来,“哦,他说我爷爷跟别人去打仗,是打仗不是打架,是听谁的命令,我老子没跟我说,反正就是打仗。”
“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地图,其他的啥也不干,都不陪我老子和我姑姑玩,所以我老子和我姑姑时常恨他,恨他没陪我们玩。”
“接着,我父亲说,后来小鬼子打进来了,爷爷就跟小鬼子打,很惨,撤退,被人骂做是汉奸,是在民国二十八年,也就是一九四十年的时候,牺牲了。”
“死了?!!”芳华停下正在写的一个字,惊讶的问道。
“对,不仅如此,我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后,绝食断水,七日而亡。”
父亲故作镇定的话语,让芳华心中久久不得宁静,这是怎样的爱情?也许只有太爷爷太奶奶知道。奶奶,很爱爷爷,坚贞不屈。
“正因为他有军阀的背景,所以才会批斗我爷爷??怎么看都说不通啊。”
父亲再次躺下,他并没有着急回答,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吐息般的说,“这些事儿,你得自己弄清楚。”
他翻了个身,“得你自己体会,暑假的时候去吧。”
“去哪里?”
“纪良城。”
说完,父亲不再言语,没多久,便传来父亲微微的鼾声。
芳华正想问关于他太爷爷被人骂做军阀的这件事,可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慢慢的起身,轻轻的把椅子放回原处,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缓缓的打开虚掩着的门,踱步出去后,又小心的合上门,仿佛他没来过一样。
“纪良城吗?”芳华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想,“张氏后人,也应该去看看了吧。”
书香门第的芳华对高考自然得心应手,高考过后,他放下了所有的担子,准备动身去纪良城。
在此之前,父亲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你别看我们现在是书香门第,其实,在以前,我们是军武世家!至于其他的,你得自己去查。”
在走之前,芳华收拾了一大堆的行李,又被父亲挑出许多。
随后,他父亲给了他一个信封。
“这是你此次前行的费用。”
芳华接过后,沉甸甸的。
“这么重??”
“怎么,你嫌多?”
“没有,没有。”
父亲并没有去送芳华到火车站,他说,芳华已经是大人了,懂得自我照顾自己了,因此不需要他。
而父亲的电话却是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直到芳华承诺,知道新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之后,他父亲才逐渐减少打过来的次数。
河北与山东相隔并不远,芳华从早上出发,中午便到了,他背着旅行包,脖子上挂着相机。
相机没有开机,因为他暂时还没找到他用一兆多的储存去保存的事物。
问过当地人后,芳华来到了纪良城。
不是城池已然不在,是纪良新区。
纪良新区的入口处有一个廊坊,廊坊是古式的,正中央有一木牌,刻着四个金溜大字:纪良新区。
廊坊下面已经不再通车,因为,廊坊的两根柱子之间间隔不是很大,类似于双车道,车辆一对,就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于是纪良人又在廊坊的一旁开辟了一条六车道的大路,廊坊也仅仅是被当作为纪良新区的一项标志性建筑物存在。
这是个好的景点,芳华拿起相机,选好角度,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然后欣然自得的看着自己刚刚拍下来的照片。
虽然不通车,但是廊坊下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是漫无目的地想着某个目的地散去。芳华顿时感到自己仿佛就是一个中心点,人群以他为中心点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芳华继续看着自己的照片,他注意到,廊坊下的阴影处有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他放大照片后,这是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的老人,他一直盯着某个地方,似乎是在等着谁。
芳华放下相机,向那个老人的方向望过去,老人居然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了一起,芳华礼貌的向老人点了点头,老人也微笑回礼。
是在等人吧,芳华这样想着,走进了纪良新区。
纪良新区,建成基础也就是纪良城,原来的古城早已荒废,由于面积较大,也没有开发商看中它,古城就自从古城里的最后一批人走后,就一直荒废在那里,任凭风雨摧残,只剩下破墙烂瓦的古墙上暗红的两个大字,纪良,证明这废墟曾经也繁荣过,可惜这也只是曾经。
芳华不知到这些,他完全被纪良新区吸引。
当纪良城还是纪良城的时候,就已经融入了大量的外国元素,其中多为德国的元素。各国侨民在这里圈地盖房,引入老人各自家乡的饮食文化,建筑文化等等,也就形成了纪良独特的多元素文化。
战时,人们离开了纪良城,共和国之后,人们又回来。随着人口的肆意增长,残破不堪的纪良城已经被许多人厌倦,其中不乏有年轻人。终于在上上个年代诞生了纪良新区,古城里大部分居民搬进了纪良新区,一去不复返。留下来的都是老人,被一家社保福利机构收养,到了上个年代,老人也离开了纪良城。
纪良新区的发展很快速,需要上百年才发展起来的纪良城,而纪良新区只需要几十年,甚至几年。
纪良新区,是绚丽的,是五彩的,是多维度发展的。快速发展节奏贯穿整个纪良新区,新区的样子几乎每年都在变化,父亲从朋友那弄来的照片,而新区里却很难再找到照片里的建筑物。这一下子让芳华失去了方向,他只好借助导游给他发的最新版地图。
刚打开地图,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强烈推荐去游玩的地方,芳华注意到一个强烈推荐的博物馆离他不远,于是,他便走了过去。
这是一家以民国为题材而建立的博物馆,芳华搞不懂这家博物馆上强烈推荐的理由,因为这博物馆样子平平,进出的人不过三人,博物馆内更是不过百人。
芳华不关心这个,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些展品吸引了,明明知道那是赝品,但是,这些赝品堪比真品。。。芳华还是决定把他们画一些下来。
“你在干什么??”正当芳华画着一个物件的时候,被一个声音打断。
他望过去,是一个保安,约莫二十出头。
“我。。。我在做社会实践活。。”芳华赶紧合上画本,说。
保安笑了笑,“那个社会实践需要到博物馆里来画这些东西??”
“这。。”芳华一时语塞。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画下来后,我回家也能研究研究,您行行好,通融通融。”
保安扬了扬眉,“北京人??”
“嗯。”
“既然是来自首都的,你画便是,不用偷偷摸摸的。”
芳华这才注意到,方才画的时候的姿势,确实不雅。
“恩恩,我明白了。”
保安友好的笑了笑,便离开了。
芳华往博物馆深处走去。
他看到一件展品,是把驳壳枪,这把枪保存的十分完好,仿佛上膛之后,依旧能朝中敌人喷出龙息般的火焰。
他再次打开画本,正准备画的时候,他瞥见刚才的那个保安正朝他走过来。
在互相打招呼后,保安看了看那把枪,然后双手紧贴裤缝,深深的鞠了一躬。芳华不解,保安解释说,
“这把枪是当时叱诧风云的纪良三大家中的谢家后代,谢荩时所赠,据说这把枪的拥有者是张荩臣。”
我太爷爷??芳华兴奋地想着,打开了一个笔记本,把刚刚保安说的话记了下来。
保安忽然有种被采访的感觉,于是津津有味地继续的说道,“这把枪跟谁张荩臣多年,张荩臣十分爱惜它,几乎每天都擦一遍。”
“在一次对日作战中,张荩臣,我还是说将军吧,张将军身中三弹而亡,倒在血泊中,而这把枪依旧被张将军紧握在手中,人们都说,张将军只是累了,睡着了,如遇外敌,他还会醒来一样,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芳华正在如饥似渴地记着,而保安却又说,“可惜,这似乎是传说。。”
芳华震惊,停下笔头,呆呆地望着保安。
保安却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谁知道呢?这个版本我还是听谢家人说的呢,现在流行的版本中,说张荩臣是大土匪,大汉奸啊。。。可是作为当事人的谢家人却说是民族英雄,所以很矛盾,所以我正在研究这件事。”
“哦对了,”保安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对历史很感兴趣,所以我问了很多人关于这把枪的由来,年轻的一辈已经不知道了,而老的一辈不是说的很含糊,就是,第二个版本。。”
他深吸一口气,“你看,那名将馆里,有这许多纪良城的抗日名将,有好多我都认识,但,老人所说的这把枪的主人,却不在其中,就连对面的关于汉奸的馆也没有。。”
芳华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后,保安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芳华不语,点头答应。
保安带芳华来到了名将馆。
名将馆里有许多纪良名将的遗照和遗物。
唯一个展示框里,只有照片还是彩色的,却没有遗物,照片里的老人看上去很消瘦,估计快百岁了。
“这个橱窗里怎么没有物件?”芳华指着问。
保安看了看,“哦,这个人啊,还活着。”
“还活着?”
“对,估计一百多岁了吧?”
“今年是09年,一百来岁?清朝出生的?”
“对,是个人物,听说他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当上了总旗,十五岁留学日本,十八岁的时候,就是新军的团长!后来一直做到正师长。”
芳华大吃一惊,正师长??上将级的人物啊!这个人不由得在芳华心中增添了几分敬意。
“这个人是谁?”
“这是人,好像是叫,谢茂宸,唉,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认识,芳华心中默念。
保安似乎想起来什么,“你是不是对这件事也感兴趣?”
芳华点头,“是的,我在网络上都看不到多少他的消息。”
保安拖了一下下巴,“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或者你真的想知道张将军是否是个传说,不妨去找找他,也许他就有一些线索。”
“谢谢。”
“不客气,我还要巡逻,我先走了。”
芳华挥了挥手,目送保安离开,保安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对了,我叫佳楠,佳楠的佳,佳楠的楠,另外,我姓林。”
芳华愣了一会儿,“恩,我叫芳华,芳华的芳,芳华的华,另外,我姓张。”
佳楠听到张字,表情凝固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芳华并没有注意到。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过后便离开了。
芳华离开了博物馆,已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正值大暑酷夏,烈日当空,大汗淋漓,空腹饥肠。
芳华突然想到父亲的一句话,“不吃纪良梁记饼铺的烧饼,枉来纪良!!”
于是,芳华打开手机,查找最近的美食街,想看看有没有梁记饼铺,这饼铺的位置并没有发生过变化,依旧是父亲所告知的位置。芳华很快就找到了饼铺,赫大“百年老字号”五个字印在大门上,比“梁记饼铺”四个字还要大。店老板这样解释,“不这样,没生意,我的饼,是自己发的面,自己揉,自己烧的,自然要的时间多一些。不像其他的,都是新面和(huo)水发一会儿后直接烧,那样的饼快是快,但哪有烧饼的味道??味道远远不如我的饼,我的饼连调料都不用放,因为里面的馅也是我的祖传的秘方,祖传的啊!!食客们不知道吗??”
来这个饼铺买饼的,基本都是老年人。
真像我爸,芳华买了一个饼,一边吃一边想,果然好吃,饼大馅足,一个管饱。
吃完再去找住所吧,芳华想。
然后,他问了几个当地人关于张将军的故事,那些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一致回答,那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