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抛尸之恸
甜品店本来就离案发现场不远，再加上宋思瑜这次用了超出平常两倍的速度，以致于俩人到的时候负责现场尸检的法医还没有来，尸体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挪动过半分。
“宋教授，您来了！这位是？”刑侦队长刘旭光眼尖地一眼就看见了正穿越层层警戒线向这儿走来的宋思瑜和田点，礼貌使然，他伸出了手······
“嗯，我到了。这边现在情况怎么样？”宋思瑜当然不会去接刘旭光的手，他也知道刘旭光现在对他身边这位年轻貌美女性的兴趣要比他大得多。但由于这次田点任务的特殊性，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样一来，宋思瑜反而不知道该怎样给俩人相互介绍了，索性将皮球踢回给了“正主儿”，“嗨，介绍一下自己什么身份。不然，人家可是会告你妨碍司法公务的。”
闻言，还没从刚才的极速中缓过劲儿的田点狠狠瞪了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却分明看好戏的人一眼，偷偷做完“抹脖子”的动作后，又想起似乎还有一位被自己忽略彻底的刑侦队长在等着她的“自我介绍”，立即转过身来，笑靥如花地朝刘旭光伸了手。
“您好，我叫田点。是···是···他的‘编外人员！”如此暧昧的语句一出，刘队长瞬间就垮了脸。表情看上去也只是比哭略微好看那么些许；场内所有的刑警则是用一副“就该是如此”的眼神望向他俩，沉寂了几分钟便开始交头接耳，伴着一种连耳膜都听不见的声音轻声嘀咕着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内幕”，恨不得立马用“八卦激光枪”把站着的分外醒目却养眼的俩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通通扫射一遍方可安心；而旁边这位莫名其妙“被家属”的宋思瑜教授表面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实则···厄···好吧，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呃······田小姐是吧？我叫刘旭光，巢湖区公安分局刑侦队队长。”虽然被这心痛的现实狠狠“虐”了一把，但美女邀约岂能辜负，刘旭光克制地不去看旁边的那张冷酷到没朋友的脸，思虑再三，堪堪地回握了上去······
于是乎，宋思瑜就看见了一只白洁细腻的手和一只蜡黄黝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宋思瑜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种异样的从未出现过的却又异常熟悉的感觉，他不自在地装腔咳了几下，眼神却是打了个弯，不知“飘”向了何处。
“那个，刘队长，勘检的法医来了没啊？”发呆没多久，宋思瑜就被“呜啦呜啦”的警铃拽回了思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来了，来了。”一位身着休闲夹克的年轻男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略显匆忙地站在宋思瑜面前。“宋教授，久仰大名，幸会之至！”
“哦？是吗？可是非常遗憾，我并没有机会认识你。”大多时候，田点总希望宋思瑜是不会说话的。因为他那张嘴不开口的时候什么都好，一开口与其对话的那个人必须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能确保自己不被气出个好歹来，就像现在这样本就萧瑟的天气被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如平白又被人泼上了一杯刚从冰柜里拿来的水，寒冷得都有些刺骨。
“小白啊！别理那个嘴又毒，情商又为负值的人。来，到这来，跟姐说说尸检的重大发现。”田点刚到巢湖那会儿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尸检室，是以跟室里的几个年轻法医都混熟透了。例如眼前这个被宋思瑜说“没机会认识”的青年，法医界未来将异彩大盛的新星，白贤“白大神”，看到她也要尊称她一句“师妹”。
“师妹，你也来了！”此刻的白贤当然感激田点及时的解围，所以那声“师妹”叫得尤其响亮，引得周围人也不由高看了宋教授身边这个俏皮活泼又美艳性感的女人几眼。
田点把白贤拉到一边细细询问结果，路过宋思瑜身边时还不忘再次“赏”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又收获白眼的宋思瑜心底其实是委屈的，天知道他也想和白法医好好说话的，可头一偏对上犯花痴犯得口水快要滴下来的某人，不知道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就一冒一个准儿，真是······活见鬼了！
“想不通就不要想”，这是失忆以后的宋思瑜奉行的一贯准则。是以无论什么事想不明白，宋思瑜从来都是在心里自个儿先和自个儿较劲地纠结几秒，一旦遇上案子或头疼发作，再半分不犹疑地抛下所有，专心在他手头现有的事情上。
而现在心底平白涌上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异样，在宋思瑜眼里就属于这类状况。
“尸体面容保持完整，没有被利器或液体毁容的痕迹。全身无一处明显外伤，最大的致命伤是残留在指甲盖里的毒素蔓延至全身造成的。。下体虽被刻意清洗，但没有发现任何***衣裙也没有人为撕裂损毁的迹象。初步可以排除性侵的可能。”宋思瑜找来的时候，白贤已经洋洋洒洒说完了一堆他的勘测结果。
“喂，别说得这么快！”宋思瑜看看白贤，又指指田点，好意提醒道：“她的脑子不好使，转不了太快的速度，达标可能会罢工。”
“宋思瑜，你！过分了啊！”碍于在场的刑警实在有些多，反应过来的田点不好爆发，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宋思瑜所处的方位低声骂了句，才勉强摁下自己的脾气。
“白法医，尸体嘴角的面包碎屑回去能否检验出成分从而判断出尸体的死亡时间？”宋思瑜没有时间搭理她，问身边的小警花要来了纸巾和小袋，半蹲下身子用他那双平日拿惯实验仪器，却保养得比女人还白嫩修长，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手一点，一点搽试着死者嘴角的污垢，若有所思地紧锁着眉头。
白贤先是不明所以地盯着看了会儿，随后低下头思索着，最后像是终于开了窍，对着直起身子用镊子小心地把纸巾放进小袋的宋思瑜喊道：“宋教授不愧是宋教授，真是太厉害了！我马上去。”说完竟也不去看仍沉浸在宋思瑜刚才一套动作无法自拔的田点，径直走了出去。
“不走吗？田小姐。”跟着白贤一起出去的宋思瑜走了几步无奈地发现田点并没有跟出来，只得又返回来，见田点还在发呆，存了逗弄她的心思，痞气十足地开了口：“田小姐，没想到我的‘盛世美颜’当真是有令人乐不思蜀的威力啊，就连我们‘警队一枝花’也不能幸免······”
“谁···谁···乐不思蜀了？我···我···刚才是在画侧写好吗？”阻止不了悄然红透的脸颊，田点到底还是没能厚脸皮到底，虚张声势地推了宋思瑜一把，“走了呀！不是说要走吗······”
回到警局，已经是入夜时分。夜风微凉，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静地刚好可以让人靠上一靠。宋思瑜一星期没有睡过觉，本就极困，再加上现在离天亮也不剩几个小时，索性就不急着回他那冷冰冰甚至连“家”都称不上的公寓。直接在警局沙发上躺下了······
宋思瑜不回去，田点自然也回不去。因为来巢湖毕竟不过几月，怎么样都人生地不熟的，田点可一直没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出租房。真要狠心买一套吧，又嫌这边房价还没有北京便宜，性价比也不高，那钱花得冤枉。托宋思瑜打听呢，宋思瑜自己都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窝那实验室或者警察局里，十天半月都不着家，整得自己明明有房子却像个没有家的无业游民一样，赚足国家“便宜”······是以，只有自己暂时住酒店这条路可走。
但是自己一人住酒店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京城太岁”思虑再三，直接拍板：你俩住一起得了！美其名曰是为了互相照应，互相监督，实则······田点知道，是为了刺激宋思瑜的记忆，早日让她这个女儿少伤一点儿心。
所以他们俩人的现状就是“同居”的模式，同在一个空间，住在两个房间的模式。因为公寓只有一把钥匙，而且是在宋思瑜身上，弄得田点每次想回家都要跟宋思瑜“打报告”，十分憋屈。这都不算完，末了还得征求人同意呢，同意了才能走；不同意，······那就只能他在哪儿，她在哪儿了。
看在宋思瑜手长脚长地缩在小小的沙发里，眉头紧蹙，睡得十足吃力的份上，田点也就不跟他计较没有留地方给她睡的事儿了。拿了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温柔地帮他盖好，又低头缱绻地看了好一会儿，田点这才放心地闭目靠在就近的一把椅子上，披着他的外套睡着了。
“什么味道？好香啊！”在一片小笼包蒸腾的白雾中醒转，味觉快于四觉最先解放，宋思瑜揉了揉鼻子，像小狗似的朝着发出香味的地方使劲嗅了嗅，嘴巴还不忘吧唧了几下，那模样倒是难得添了几分可爱。
“宋教授，你醒了？快来吃包子，我刚买的，还热乎着呢······不吃没有了啊！”刘旭光刚好要从旁边桌子上扯张餐巾纸，一转头就对上了还没完全清醒，睡眼朦胧的宋思瑜硬是没愣过神，心虚地移开了眼睛。看到宋思瑜“如狼似虎”盯着自己手中包子的那一瞬间，刘旭光甚至感觉如果稍加耐心或许还能听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宋教授从喉结处奋力吞咽口水的声音，这是多么恐怖啊！
“这是饿了？”有了新的认知，刘旭光当下可就不肯含糊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忙抓了一袋小笼包送了过去。
“是啊，小笼包好好吃。如果再不来，真的会被人瓜分完的。”说话的是与警局刑警围在一堆，正拿着两个小笼包吃得正欢的田点。
此时，天已经大亮，阳光好得都有些刺眼了。宋思瑜眯了眯眼，静静地看眼前的小姑娘那像仓鼠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动，着实非常可爱······于是乎看着看着，我们高冷腹黑的宋教授就如此毫无防备地笑了，那股异样的熟悉又一次地漫上了心头，猝不及防地占据着宋思瑜所有的回忆。
“宋教授，您刚才盯着田姑娘笑什么呢？”警局里当然不光全是糙老爷们，也有几个年轻的漂亮的小丫头片子。她们来自同所大学，互相熟识，虽不至于知根知底，但到底容易闹到一起，所以也就自然挨得近了些。这么搁几个男人中间杵着，到也自成了一道别样风景，靓丽得颇为炸眼。
因为刚刚才毕业，“小片子们”还不怎么会“来事儿”，知道什么可以玩笑，什么不可以，见宋思瑜伪装得这般“人模狗样”，与人同乐的，也就放开了顾虑，胆子渐渐大起来，话也愈来愈无遮无拦。
“女人天生就爱八卦，一点蛛丝马迹也能脑补出一大本爱情名著来”宋思瑜有时候真就不得不服这句话。就比如现在的他正被几个姑娘好整以暇地揶揄着，原因就是因为她们看到了他刚才“表情管理”失败的产物。
“你们······看错了吧！我···哪有···哪有笑啊？”被姑娘们七嘴八舌的问话弄得耳根子悄然红成一片的宋思瑜没什么底气地反驳着，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却惹得姑娘们又是一阵笑。
而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则兀自盯着阳光下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侧颜发了呆。“原来你也是会对着我害羞的呀，过去的那些年里你的蛮横害得我还以为你只会对我耍流氓呢?”如此想着，田点便也傻傻笑出声来，这声音乍听有些似清玲，再听居然更像仙乐多些了，又或者是······总之这种感觉复杂到难以言明，当时在场的直至多年还无一不记得这发自心灵的笑，没能忘却。
只是可惜，这抹笑虽灵动非凡，维持的时间却不长，戛然而止在电话铃响起的刹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