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处,三千业火熊熊燃烧,如无间地狱,焚尽数丈距离内一切鬼气。而在这火海中央,此刻天师的瞳中一片赤色,犹如绽放的火莲;平时墨黑的青丝也隐隐散发出诡异的绯红,与他释放出的火海交辉相映。
在火海的尽头,百万鬼兵踌躇着,却不敢上前。因为,他们若再靠近一步,可能就会立刻被这无尽的纯阳之火所吞噬,灰飞烟灭。
天师瞳中火莲渐渐淡去,身体突然化作一道光芒,凝成一只七彩蝴蝶,如转瞬即逝的流星,向幽冥外飞去。随之消失的,还有那无尽业火。
“梦蝶之遁,呵……”
幽冥地府一片虚无里,飘过让人不知所以的声音,又陷入了寂静。
……
“家主大人,冒昧问您此番前往幽冥,真的那样去做了,只是为了那拥有天狐血脉的狐妖?”
蝶阙之中,坐于天师床前,鸣筝纤指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一碗汤药,娥媚间的朱砂掩盖不住那一抹忧虑。
“是的。”
鸣筝眉头微蹙,道:“可是您也应该明白,强行修改命簿乃是逆天之行,其后果所波及到的,将不止你我与整个蝶阙,甚至是整个渲国。”
天师轻轻闭目,有所沉思,略显苍白的嘴角微微勾起:“大梦三千,为何不藉此放手一搏?”
闻后,鸣筝沉默许久。缓缓拔下发上的一支玉簪,跪地将其举过头顶,一字一句道:“家主大人,恕鸣筝无法理解。在她之前,您不会做任何对蝶阙不利之事,更不会为一己私情而威胁到整个渲国。鸣筝无能,恳请家主收回我副家主之位,今后与蝶阙再无瓜葛!”
难得轻轻叹下一口气,天师道:“鸣筝,你可是真的这般想好了?”
“鸣筝虽只是女娇娥,但所做一切都自有原则。家主如今已堕落至此,恕鸣筝不能再为蝶阙效力。”
从她手中接过玉簪。鸣筝秋水眸中此刻却稍许多出几分不舍:“家主,您不阻止我么?”
“你既心意已决,那便是是留不住的。浮生若梦,只当做是镜花水月的过客罢了。”
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了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于鸣筝身旁一齐跪道:“家主大人,我们既是鸣筝带来的人,也愿同她一起离开。望家主成全!”
“步北幽,墨涟淡。你们也终究是要离开……”天师想要起身,奈何一时动弹不得。
除却曾身为副家主的鸣筝,无人知道,天师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他虽拥有着前世庄周的大部分法力,但因失去了半神之躯,每次拼力肉搏后的两个时辰内将陷入虚弱状态;而在使用存在明显消耗的法术之后,多则两天少则一天,期间将陷入高度虚弱状态。此时,天师便是在高度的虚弱状态之中。
……
夜晚。
天师落下一枚白色棋子,淡笑道:“都说僧侣看得破红尘,斩断了七情六欲。却是见得,你如此愁眉紧锁,以至于乱了棋伐。”
与天师对弈的,是个着一身深红色僧衣的和尚。他看上去年纪轻轻,面容清秀,低垂的眼眸里隐隐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此刻静坐的姿态犹如萦绕可以让人心神平定的气息,显得与世无争。
他没有名字,蝶阙中大多人习惯称他“苦行僧”,是蝶阙稀有的男性成员之一。
但是,他虽为和尚,心底却藏有一个深爱的女人,那便是鸣筝。说简单了,他是个斩不断尘缘的僧人。
“我不过是个放不下‘情’字的和尚。相比于无论何时都能将真正的自己藏于深处的你而言,你倒是更像超脱了世俗。”
天师敲下一颗棋子,淡然道:“你我的相同之处便在于,都在意离去的人。可有些人唯有离去,才能够被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