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逸此番归来,虽非学成出师,却亦是对他素来刻苦勤勉的奖励。表上乃让其归来侍奉双亲,如何又不是暗中打探朝局深浅为将来做准备。
有了司徒先生的名号,自不甘被一青楼管事威胁。遂收了折扇,用扇尖抬起花吟下巴,嘲讽道,“到底是我不给风月楼面子,还是风月楼不懂规矩,忘了这是帝都是谁的天下了?”
公孙家乃百年世家,其父官拜丞相,又乃皇后母家,身份卓然,纵使在贵胄云集的帝都也乃只手遮天的存在。当今圣上亦得给几分薄面,更遑论这小小的青楼。
“风雨楼别的不知,但这西陵是谁的天下却是断断不敢忘。”花吟低眉,面上恭敬底下却是片嘲讽之色。既得司徒先生看中原道是有几分聪慧,竟自掘坟墓。
以为花吟服软,公孙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还不让曲漫漫出来伺候?”
“三公子见谅,风月楼自有规矩。即便是三皇子与靖王殿下来此,亦是按照规矩来。”
“两位殿下宽厚不予计较,可我公孙逸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之人。皇城底下,多得是身份贵重之人,风月楼如此不懂规矩,岂可轻纵?”
“三公子既说我风月楼不懂规矩,自是不敢辩驳。只是自风月楼开楼,亦是这规矩。数年下来,莫说诸人即便是三皇子与靖王都按此规矩来,如今三公子一句话却是叫改了。岂非是说此规矩他们二位能遵守,您却遵守不得。倘若如此,来日见到这西陵有不如意之处,可否亦是要插手管上一管?”
管理这西陵是西陵皇封明义之事,公孙璇虽官拜丞相亦是替封家做事。看到不如意之处要亲自管,岂非要谋朝篡位。
公孙逸再蠢也知这罪责担不得,今日稍有不甚,丞相府谋朝篡位的消息定会人尽皆知。空穴来风又如何,谣言又如何?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证据。
对帝王而言,能容你贪财贪功,却独独无法忍受你贪图他的江山社稷。在场的莫不是有些来头,其中更不乏公孙家朝堂上的死敌。稍微给皇帝吹点风,公孙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公孙逸自负盛名,自不是个蠢的,否则在残酷的家族斗争中也活不到今日。片刻的失态之后恢复正常,“在下今日亦不过是想让风月楼懂些规矩,以免冲撞了贵人。谁知花姐竟切莫危言耸听,说些有的没的。此番遇上我倒也罢了,倘若是他人定要治风月楼大不敬之罪。言尽于此,花姐今后行事切莫再鲁莽。”言罢,带着侍从扬长而去。
待公孙逸背影消失,花吟才收回视线,扫了下在场诸人,赔礼道,“风月楼虽乃商贾之地,却也恪守规矩,遇事既不怯懦,也不执意,自愿与诸位和气以待。原不是何大事,只在这人来人往之地,倒是扰了各位雅兴,花吟在此赔礼了。”
在场诸人,虽非个个如公孙逸般身份显赫,可也非无名之辈。风月楼短短数年在西陵站稳脚跟,享誉四国。花费不低,仍趋之若鹜,可谓日进斗金亦不为过。此番境地又怎会不受他人窥视,以占为己有。
风月楼数年能竟独善其身,不被染指分毫,可见背后势力。因而对花吟之态,倒分毫不显不悦,更是多了几分畏惧之意。
花吟眼角余光扫了眼诸人,将众生百态囊括于胸。心中略微盘算,便笑道道,“今日终究扰了各位兴致,既是致歉又怎会是空话。不若这样,诸位今日花费都算花吟头上,不知意下如何?“
“花姐果然善解人意!”不管是真心亦或是假意,一听免费,立马出现拥护之声,气氛也变得和谐起来。
得到诸位赞同,花吟自不再耽搁,招来婢女,带众人去了。
先给一棒槌,再给一颗糖,既镇住暗中诸人,又赢得了声誉。冷天感叹这风月楼果然不简单。看来入住漫幽居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待人群散去,冷天才上前打趣道,“谁不知风月楼日进斗金,花姐随口一说便全楼免费,这气度真真让人佩服。”
花吟无奈摇头,“若非这事我可舍不得,要知道风月楼虽赚得多,可花费也不少。这上上下下多少张嘴等着吃饭,每日打开门,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流。姑娘小倌们是才艺高,得各位欢喜,可也精贵着。从吃食到衣服配饰,哪个不精致。冷公子是不知,这些都是得花钱的。所以世人皆道我风月楼日进斗金,可曾细想这每日花费,若非万不得已,谁又忍心如此。”
难得的,冷天冰冷的俊颜闪过一丝笑意,“既是如此,不若花姐考虑下冷某建议。若是可行,银箔再添加一倍又如何。”
“古人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花吟虽一介女子,却也知无规矩不成方圆之理,这破坏规矩的事,恕花吟实无能为力。”
“如此冷天也不再强求了,待曲姑娘决断吧,若有何消息还劳烦花姐通报一声。”冷天松口花吟自是笑着应下,并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众人离去,大厅又归于平静。任谁也没留意到,三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错开些许缝隙的窗户,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这日,安楠从外面归来,到花吟处喝了杯茶,见四下无人遂埋怨道,“这也不知抓谁,整日搅得帝都不得安宁。”因罪犯逃脱,西陵帝都到处严防搜查。大街小巷,客栈茶楼,无一幸免。
“此番就连风月楼亦未能避免,更别说其他了。”花吟允了口茶,轻言道。前两日一队侍卫凶神恶煞的冲进风月楼,说有人举报他们窝藏罪犯,要依例搜查。花吟自是不依,让那人出来指认。结果亦未曾说出所以,最后亦是使了些银子才了了。
安楠嘲讽,“搜查罪犯事假,敛财是真吧。”
“左右不过是那些事!”花吟温言浅笑。西陵这几年凡出个什么事,哪次不是大张旗鼓四处搜查,说来也习惯了。
“说也奇怪,往日都会张贴公文,此番竟连画像也无只挨个找。”忆起城门口的谈话,又说道,“即便是个男子亦不能扮成女子?”
花吟点头,“如此倒也是,怎的就断定这人尚未离开?”
“此事太过诡异,我等切莫放松了。”花吟笑着应下,才打发了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