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的茶肆坐着两位年轻公子,适才一幕正落入眼中。
“主子,这人前后差别如此大,可有何蹊跷?”青衣侍从躬身问道。
男子浅笑,“不过见风使舵罢了。”这风月楼能盘踞西陵多年,这花魁也非无简单之人,莫不有些手段。定是这守门官在此处受了委屈,借此羞辱,临了又忆起什么,遂不敢放肆罢了。
“都乃见风使舵的小人!”男子亦是笑笑,不作他言。
暮霭沉沉,夕阳斜落,人声鼎沸,自是掩去了两人呢喃之声。
夜来风起,正乃花街繁忙之际。一排排灯笼高照,一簇簇笑声歌羽。行至深处,却有一雅静之地。细细听来,却有丝竹声传来。
一辆马车踏踏而来,未如旁人般下车步入,却倒从角门连车一并入了内。车内不是旁人,正乃今日外出敬香的风月楼花魁。
漫幽居内,叶彤斜卧榻前,手执一本杂记,细细品读。叶彤向来嗜书,于这异世无打发时日之法,更乃偏爱。索性于风月楼与宁馨园都置办了书房,摆满各式书籍。
无尘阁内向来清雅,这日,一玄衣男子领着两侍从,正于内闲闲而往。瞧着方向,正是往漫幽居而去。
眼见拐过长廊,便是漫幽居正门。迎面,却是走来一轻摇绣扇,身形婀娜,笑意宴宴的女子,“劳公子亲自上楼,是风月楼怠慢了。”
冷天被逼停下脚步,女子着粉色罗裙,脚步清浅,却是个习武之人。眸子似笑非笑,恰有洞察一切之能。“公子瞧着眼生,可是头次来风月楼,奴家花吟,是这风月楼的管事。”
“花管事。”男子嗓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哈哈!”花吟都逗乐了,噗呲一笑。“此处之人皆唤我花姐,公子不妨也入乡随俗。公子第一次来怕是不太了解风月楼的规矩,不若由奴家解说一二。”边说边堵住冷天去路,逼得他往后退去。
冷天悄无声息避开花吟,躬身一礼,“早闻风月楼花魁之名,今日慕名而来,望花姐行个方便。”话落之后身后侍从递上两锭银子。
“奴家倒极想遂了这方便。可今日若破了规矩,风月楼要如何在这帝都立足。”天子脚下,莫不是清贵之流。风月楼能在这帝都占得一席之地,除了花吟周全外,靠得也是这铁打不动的规矩。
冷天示意,侍从又递上一塌银票,“此举虽有些不合规矩,可冷天亦乃知晓轻重之人,决计不会让第三人知晓。且我非西陵人士,不日就会离开,断不会坏了这规矩。”冷天等人装束未作掩饰,一看就知乃东夏人。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纵使公子再巧言舌辩奴家也是不敢冒险。”
冷天无奈,示意侍从退下,“本该按规矩的,可今日在广谱寺外,偶然得见佳人便优思不已。辗转打听,方知所见之人乃曲姑娘,因而来不及投贴便上门了。”
“漫漫今儿去广谱寺敬香舟车劳顿,归来便吩咐了不见客,可见是累及了。冷公子既远道而来,自不好恁白走一趟。离月今夜正好得闲,不若去听风苑如何?其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断不会让公子失望。”
恁是凭花吟如何说,冷天皆不为所动,来来回回只一句,“冷某真心思慕曲姑娘,如何能易了旁人去。”花吟无法,只得让其投贴等候。
正待几人离去,却见惜文款步而来。花吟见状率先开口,“此刻过来,可是你家姑娘有交代?”此地离漫幽居不远,花吟又与其周旋半日,里面之人焉有不知之理。
“姑娘今日归来,早早便沐浴歇了。歇了好一阵,此番刚好醒来,听闻此事便让奴婢传话。夏来清爽,倒是少眠,既是盛情难却,不如让这位公子进去稍歇片刻。听一曲,以宽此心。”
“既是漫漫的意思,我亦不再赘言。可此番她着实辛苦,凡事量力即可,切莫委屈了。”言罢行至一侧,让出道来。
惜文屈膝一礼,“姑娘由您疼着,定委屈不了。”
冷天被带至花厅,随手端了惜玉刚泡好的香茗,喝了口便丢开了。素闻漫幽居以清茶闻名,今日却用香茗,可见主人并不待见。
半响,内间传来丝丝琴声。琴音轻柔,却不失刚毅,又如微风般只轻抚过,不留一丝涟漪,确有凝神宁心之能。能让天下诸人趋之若鹜,果然有其精妙之处。
一曲作罢,惜文打起帘子,却是个绝色女子款步而出。大红色拖地宽袖留仙裙,用暗金色细线勾勒的芍药,雍容贵气。
冷天有一瞬失神,此等姿容才情,琴音中流露出胸襟霸气,待在风月楼,当真是委屈了。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叶彤出声,打断了冷天深思。冷天握拳抵唇,咳嗽两声,掩饰刚失神的尴尬,“在下冷天,今日冒昧了。”
“冷公子客气。”嗓音寡淡听不出不加怪罪之意。
“曲姑娘才情,待在风月楼确是委屈了。”广谱寺外,他也只见背影。经旁人提起,才知晓身份。
“公子过誉,人生在世,焉能事事顺心,总有些迫不得已是免除不了的。”听闻此言冷天亦不好再细问,又客套了几句,“曲姑娘今日去广谱寺,可也是为了普惠大师?”
“原不过是图个热闹,抽了只签文罢了,不想竟有如此缘分。”叶彤垂眸,执杯饮茶。
“广谱寺的姻缘向来灵验,又有普惠大师亲自解签,可见曲姑娘姻缘到了。”叶彤低头,耳边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娇羞,“缘分这事,向来玄乎,谁又能知道!”窃喜中又不免流露出一股无奈忧虑之色,风尘中女子,对姻缘期待又害怕之心,实属正常,倒瞧不出异样。
尔后两人又聊起广谱寺沿途景致,城门口的拥堵等等。看似随意,却无一不涉及今日之事。待叶彤面露倦色,冷天亦未曾发觉出异样,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