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牢略显干燥，风中是股长久未见天日的沉闷气息。角落的门嘎吱一声，寒风顺着长廊直抵地牢深处。
地牢深处，木质的架子上绑着个浑身布满血迹的男子。头发披散，遮住了大半个脸面，若非胸口还微微起伏，定以为这男子已没了气息。
地牢昏暗，只两侧点着烛火，湿漉漉的地上摆着长鞭，鞭尾浸在装满水的水桶中。驴火烧得旺盛，稍稍赶走了些寒意，阴暗之中多亦多了丝暖意。
一袭翠绿衣衫，拥着灰白披风的女子，仰头望着院中枯树。不知名的枯树，枝干足有两人合拢般宽，枝叶上早没了树叶，只余几只乌鸦偶然经过。
女子在树下矗立良久，才收了神色，朝地牢内走出。
一日一夜的折腾，不仅是牢中之人，亦是她也乏了。只是箭已在弦上，她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仆从见她来了，忙提起桶中水泼像架子上的人。混有食盐的谁，浇灌在无一块好肉的身上，纵使铮铮汉子亦是忍不住抽气。架子上的人随之醒来，大口喘着粗气，硬是未曾吭一声。
女子有些不忍，微微别开头，见男子未再大声喘气才转过来。男子虽浑身褴褛没有一块好肉，可浑身透出的那股抗拒之意，即便站得极远也能察觉到。这人跟他主子一般，纵使兵临城下，刀落眉心，亦未想过屈服。
昨日，封奕珊未曾找到纳兰如风便将皓月扣了下来，带到一处隐秘之地审问。可她使用了所有方式，他恁是不开口。更时不时嘲讽几句，享受她暴跳如雷的姿态。最后封奕珊乏了，他才有一刻喘息的机会。
男子疼得咬牙死撑，亦是瞧见面前的秀鞋，才费力的抬起头来。长发遮住大半个脸面，嘴角挂着血迹，脸上亦添了两条鞭痕，眸中却是嘲讽不已，“堂堂西陵第一才女，竟只有这般本事？”
“怎的，昨日流水的刑具倒未曾享受够，还想再尝尝？”封奕珊轻挪秀步，在皓月面前走来走去，她对皓月已失了耐心。
“有什么招式尽管上，何必如此啰嗦！”皓月低着头，不愿再抬头看封奕珊，失了耐心的又何止她一个。
“五皇子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可还活着？你若老实交代，我保你性命如何？你虽犯下这大逆不道之罪，可谅你悔改，我定会替你向五皇子求情！”
皓月冷哼，瞟了眼四周嘲讽道，“专门刑讯的牢房？一个久居深宫不问朝局的公主竟要将此建立在北域境地，我该说三公主是有意西陵朝局，还是觊觎北域江山呢？”
刚开始皓月亦是以为封奕珊是为逼迫纳兰如风出现，故意恼了这一出。左右不过是做做样子，倒未曾防备。后来又顾忌她西陵公主的身份，才不得已跟她走。谁知封奕珊竟将他带出了驿站，关进一个特定的牢房严刑逼供。
蜀州虽乃北域边境，可到底乃北域地界。封奕珊纵使再得宠，亦不过是个公主，断无这份能耐。封世杰与封墨轩虽都在北域，封墨轩往日闲散，因而能帮她的只有封世杰。
封世杰虽乃西陵太子，可悄然在他国边境之城建个牢房，审讯什么人倒不是何难事。可封世杰公然如此，岂非是有意与北域为敌。纵使不是为难北域，也有试探纳兰如风的嫌疑。
封奕珊定眼瞧着皓月，见他神色变了又变颇为满意。本来还有几分忌惮，却不想如此就被威慑住了。不由心情大好，笑容邪魅，衬着妖艳的脸庞，恰如妖冶的彼岸花。“谋害主子的罪名还未招供，就要急着给我扣上祸乱朝纲，阻碍两国和平的罪名？”
“以三公主花痴的举措来看，怕是没有这份能耐与心性！”当日西陵宫宴，见纳兰如风对叶彤亲睐有加，便联合公孙逸设计陷害，陷害不成又派出了杀手。此事虽由公孙逸抵了，可孰是孰非又岂瞒得过暗中关注之人。
“有这份能耐也好，无这份能耐也罢，终究活着的人是我，笑到最后的也是我。”封奕珊扶着宫女坐下，靠在大班椅上，放松周身的肌肉。没了这个风月楼的花魁，这气息都顺畅了两分。若早知她命不久矣，她又何必自己动手，平白累了自己。
“哼！可笑！主子文韬武略，才华惊人，相随之人又何止一个曲漫漫。三公主此番怕是言过其实，高兴得太早了。”虽不知纳兰如风到底会娶谁，可断不会是眼前之人。她虽有卓然身份，可心肠毒辣，又怎是纳兰如风良配。
原以为封奕珊会生气，却是只淡笑，细细瞧了皓月半响才说道，“今后之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是想想如何出得了这牢房才是！”
皓月打量着密不透风，只一条出路的牢房，问道，“三公主既是抓了我来，又何曾想过让我离开？”封世杰秘密建立私劳之事，在诸国皇子中虽算不得何大事，可被公然放在明面上就有些不妥了。且这地方地处北域，纵使西陵皇不插手，北域皇也断不会听之任之。
“不愧是五皇子手下第一人，既是有这份魄力！”封奕珊眸子一转，提高了嗓音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五皇子的下落，谨防他身旁再出现第二个曲漫漫，你也不必防范我这么深。只要你说了，我亦放你走，当今日之事不存在，何乐而不为。”
“三公主竟是如此御下，当真叫皓月大开眼界！”作为亲卫，第一要务乃衷心。未经允许，私自将主子下落透漏等同叛逆。封奕珊竟以此想劝，皓月忍不住出言讽刺。
“怎的，难不成在五皇子心中，你这第一侍卫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下落？”
“够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三公主又何必赘言！”封奕珊本欲再劝却被皓月打断。
皓月软硬不吃，封奕珊无计可施，又不能让他活着出这牢房。冷冷瞧了他一阵，才起身往外走去。身旁之人，极有眼色得朝皓月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