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到底是叶彤倾注了心血之地,如今竟要亲手毁了,如何能不心痛。凝视着漫天细雨,突觉心中烦闷。脚步一转,往门外而去。
秋雨绵绵,行人欲归,徒留这青砖地面。叶彤行走至雨中,竟不知往何处而去。闲闲逛去,心中烦闷不减反而更甚。
途径一屋檐之下,檐下两妇人正避雨闲谈。绿衫女子道,“午后见天气尚好才出门,却是中途变了天,可惜了我这衣衫,今日才穿头一遭。”瞥见粉衣女子乃往日旧衣,便开口说道,“还是你有远见,未曾如我一般。”
粉衣女子一叹,“哪里是有远见,是无缘得到罢了!那日于恋衣坊湘中了那粉面蓝底秀菊花的裙子,可身旁并未足够银两,便打算归家取了来。”绿衫女子正好知晓,适才如此一问。“可当日却是晚了,想着明日再去,可第二日临了又有事耽搁了,等再过几日去时,却早已不知花落谁家!”
“如此倒是可惜了!“绿衫女子惋惜,“那颜色,花纹当真是配你。”
“再衬又如何,恋衣坊的衣物向来只一件,早已不知在谁身上。可见若遇心爱之物得赶紧,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明日之事尚不知,又何惧将来。
“呵呵…”叶彤倏地低声笑了起来,原是自己魔怔了,竟生出这无端心思。未来之事如何怎能预料,就如这风月楼,当日她建立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想过它能万世而在?
她什么都未曾想,只单单想要一个风月楼罢了。
她与纳兰如风又何尝不是如此,左右看不透,又何必强求以后。活了两世,原以为看得透彻却无端生出这不该有的心思。
思及此处心中豁然开朗,压抑心头多日的愁云顿时烟消云散。深深一嗅,连肺腑都清爽了不少。转过身,却见街角站着一人。
白衣芳华,立于这秋雨中,倒更有仙风道骨之意。款步上前,四目凝视,却是化不开的思念。叶彤婉儿一笑,轻言道,“天山之颠,可下雪了。”
男子温言答道,“天山乃极北之地寒冷异常,高山之上终年皑皑白雪。你想看,何时都行。”
“若我说此刻呢!”叶彤勾唇调笑,纳兰如风屈指,刮了叶彤琼鼻,“此刻秋雨绵绵,甚有美意,何不先赏雨。他日雨雪想较,倒能说出许多的好来。如此安排,可好?”
“听着倒是甚美。”揽过叶彤,边往回边道,“雨赏够了,该回去了歇息了,明日可得赶去赏雪了。”二人踏着秋雨,款步而归。
纳兰如风未曾问叶彤经历了什么,叶彤亦未曾解释。于两人而言,当下已然比一切都重要。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又何必再费神。
翌日,二人未能如期赶往北域,却是来了位不速之客。听闻流月通禀,叶彤调笑,“这叶城的不速之客倒真不少。”
“他们上门,别人担不起,毒王的弟子倒担得起。”纳兰如风笑着道。叶彤轻哼,“依你之言,楚寻去而复返亦是为我这身份?”
纳兰如风摇头,“是否为这身份倒未必,可为你倒是真的,楚夫人病了许久,焉能轻易治好?”
纳兰如风所料非虚,楚寻上门确为叶彤。楚夫人病了,需灵元珠入药。可用药之后,楚夫人非但未能好转,却转而陷入了昏迷。楚寻急不可耐,听闻医仙毒王均在叶城,遂又赶了来。可偏偏时日不对,莫问于昨日离开了,莫理却是良久不见踪迹。如今,只得寄希望于叶彤,望她施以援手。
三十年前,莫理凭毒术闻名天下,殊不知他在医术上也造诣匪浅。众人皆道叶彤乃毒王弟子,虽不知学了几层,也只能勉力一试。
听闻此言,叶彤面露难色,“楚夫人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可乃顽疾。在下跟寻师傅时日尚短,怕有负楚少主所托。”
“前日种种,不管因何故,终有不快。寻在此以茶为酒,先行谢罪。”叶彤出言制止,“楚少主此言差矣,当日之事,你我皆乃受害者,如何又能加以怪罪。可今日所求,并非心有芥蒂有意刁难。却乃超出在下所及,所以不敢应允。”
楚家乃天下第一世家,虽无功无爵,可百年世家焉能没有底蕴。贸然前往,救下了皆大欢喜,可若救不下,岂非引火烧身。
叶彤所顾忌之事,楚寻怎能不知。起身躬身行了大礼,“曲公子心忧,寻焉能不明。只是有关家母性命,还请勉力一试。寻在此起誓,不管结果如何均不会伤二人分毫,楚家亦欠曲公子一个人情。
此前传言,只需灵元珠入药楚夫人既能痊愈,如今却是病态加重,可见有人并不想她好转。叶彤不管能否救活,都掉入了这纷争中。这纷争可大可小,弄不好要赔上性命。如此一比,楚寻的许诺倒不重。
叶彤回礼,“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少主既出此言,再推辞就乃在下不是了。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敢说有救令堂之能,只能勉力一试。实无法救治,万望楚少主海涵。”
楚寻欣喜,即刻答应。“倘若真如此,也乃我母亲命数如此。可未到山穷水尽那一日,为人子女,莫有不尽心者。曲公子尽管放心,期间寻定会护二人周全。”
所谓救人如救火,叶彤适才答应,楚寻便询问启程之日。叶彤沉吟片刻方道,“楚夫人病重,本该即刻启程。奈何日前应下御璃兄一事,怕得三日之后方能出发。”
楚寻焦急,“不知可谓何事,能否宽限两日。曲公子不当说,可由在下出面。我楚家在江湖中尚有几分薄面,楚管事应当不会为难。”
叶彤摇头,“人命关天之事,怕是通融不得!”楚夫人服下灵元珠已久,除陷入昏迷外未曾有异,可见并非急躁之症。日前清风堂回禀,花吟这几日便可抵达叶城。此去都阳尚不知几许,叶彤自得先顾着她。
话到此处楚寻便不好在劝,只得在叶城住了下来,边等叶彤,边打听莫问去向。索性楚夫人已昏迷数日,倒也不差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