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白又一次来到了西山县衙门口,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穿了那一身锦衣,再之这阵子在山寨上养得白嫩,星目剑眉,俨然就是一个富家公子。
到了衙门口,右首值守的还是那个被称为老吴的衙役,只是左首值守的换了一个年青的衙役。这一次,云少白并没十分恭谦,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那老吴的肩头。老吴抬眼一望,见是一个富家公子站在身旁,云少白改换了装束,头上还束了冠,他并没有认出这便是早上来过的那位穷小子。
老吴脸色便有些恭敬,他不知道这是那个豪家的公子,在县城这个地方做事是极要有眼色的。西山县别看地方小,在大舜朝却出过几个大人物,这地方根粗盘深的,一不小心便会得罪上头,所以这地方官不好当,当差的也小心着呢。
老吴见云少白一身贵气相貌堂堂就问道:“公子有何事?”
云少白见他跟上午相比整个换了一个脸色,也知道这些在衙门口办事的人早就学会了攀高踩低这一套,便也不去管他,只是拿出钱蔚观的推荐信说道:“烦请差役大哥通报一下县令大人,晚生云少白求见。”
老吴接过那封信,这次认真看了一下,见上面写着洛大人亲启,下落款是钱蔚观,便想起早上已经有人拿了这样一封信说要见县令大人,心下便是一吓,再抬眼看了看云少白,这人分明就是早上来过的那个穷少年,只是现下换了衣服,自己一下子竟认不出来。老吴心暗道:“这下坏了,这小子还真是钱大人的人,自己不长眼早上却将他得罪了,如果向县老爷告上一状,自己这差事可就当到头。”这次他不敢再耽搁,说了声:“小的这就去通报。”赶紧屁颠颠地朝衙内跑去。
一会儿功夫,老吴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一躬身低首向云少白说道:“老爷有请,请公子随小的来。”说道便在侧前带路。云少白也不理他,仰首挺胸地走了进去。他原本是一个恭谦之人,可是在这官场之中却是行不通的。官场只看你的实力与位置,有实力有位置那么恭谦便是恭谦,如果没有实力和位置作为骨头,那恭谦便是一种胆小怕事的表现。
老吴一路低头引着云少白走进了衙内。县衙并不十分大,中间是大堂,后面是县老爷住的内院,内院分四合,客厅便在正中。
县令洛台中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本来,他一听说是钱蔚观的人来,便想着出去迎接,但他还是先拆了信件,看了内容知道是钱蔚观推荐了一个人来担任县里的知事。既然要成为自己的手下,洛台中便不好亲自相迎。
为显重视,他便回房中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并没穿官服。这也是有一定门道的,如若是正经公事,那一定要身着官服,但这却是一件夹私带公的事情,穿官服显得有点太过于正式,无形之中便拉远了距离。若穿得太随意却也不妥,显得不够重视客人,有点怠慢了。
洛台中本不是西山县人,这官也是捐来的,原本没有实职,上年,西山县令犯事了,被免职回乡了,他又托了一圈的关系才当上了这个县令,也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但洛台中当了一阵子县令之后才发现,自己上边没人,手下没亲信,这县令当的苦不堪言。先别说上头关系不好打理,每件事情都是按规矩办事,做一件事一圈下来能拖上个一年半载的,最终却不知道到了上头哪个衙门,卡在哪个官员手里。
而县里的事,也办理不顺,手下当差的那帮人却只听县政和师爷的,却把个县令给架空了。
大舜朝的衙门都有正副之分,分施不同职责。
县中有县令与县政,县令统管全县事务,而县政只管地方行政之务,如钱粮等等具体之事,是从七品。
从品级来说县令大于县政,但县政若上头有人,要顶着与县令对干,县令做事便也麻烦。你要做事,他说没钱,阳奉阴违的,这县令便也难做了。
洛台中苦于上头没人,正如人们所说,身在官场之中上头没人便如寡妇睡觉,身上空空痒得难受却只能受着。如今,这钱蔚观突然伸过一条橄榄枝,洛台中正苦于搭不上上线,便一把抱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他心里盘算着,这信中所提的云少白是钱蔚观推荐来的,自然是他的人,到时候自己再花点钱通过他就能打点到钱蔚观那儿,自己在州府之中也算是有了一定人脉了。洛台中若是知道这云少白却是大皇子李煜山让钱蔚观推荐的,恐怕他要连滚带爬地出来迎接了。
云少白进入客厅,见洛台中正坐在太师椅上,这就是自己的上司了。他上前一步,口称大人便拜了下去。才做出一个姿势,洛台中便赶紧起来,一把扶住云少白呵呵笑道:“贤侄快快请起,不知钱大人最近可好?”
虽然拜见上司礼仪不可缺,但洛台中显然不敢太过于托大。他日后还想通过这少年实现自己与钱蔚观之间的联系,此时自然是要拉近与云少白关系。
云少白想着,贤侄?自己哪来个当县令的叔叔?他却不知道,钱蔚观在给洛台中的信中说云少白是自己一个远房侄儿。洛台中自然也顺着就称云少白为贤侄了,这样他与钱蔚观的关系便又进了一层。
云少白听他口称贤侄又问钱蔚观的事,便一下反应过来说道:“叔叔一切都好。”他想着反正钱蔚观比自大了不少,而且这几日分手之前也指点了不少自己官场中事,叫一声叔叔倒也不冤。可是谁又能想到,竟然是这一声叔叔,日后竟将云少白推入了险境。
洛台中拉着云少白坐下,又让人沏了一杯茶,口中更是贤侄长贤侄短的,只问那钱蔚观的家事。可惜云少白对钱蔚观之事所知不多,他只知钱蔚观是潞州府参事,从五品,家事却是一概不知,却又不能在洛台中面前言明,自己刚才可是自认了钱蔚观为叔叔的,哪有侄儿一点都不知道叔叔家事的道理?无奈,云少白只能吱吱唔唔、嗯嗯啊啊地搪塞过去。
洛台中却以为云少白不太想说,转念一想也是,人家刚刚来,还没将自己当成是自己人,自己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一些。当下便不再问云少白钱蔚观之家事,转而问他都读过什么书,又问了一些政事。
云少白心里便轻松了许多。这些政事对他来说自然是对答如流。洛台中原本见他才不过十六岁,又穿得一团富贵气,估计着也是一个富贵家的纨绔子弟,不想这云少白却对政事对答如流,且还有回答之中还有不少高明之处,他便对云少白有点刮目相看了,也有点喜欢上这个相貌堂堂的少年了。
坐了一会儿,云少白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告辞。洛台中执意留云少白在府中吃饭,云少白知道知道这全是钱蔚观的面子,上司请自己吃饭,多多联络感情也是一种殊荣,云少白便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便答应了。只是柳青青还在客栈中等着自己,他便向洛台中先行告辞,说去办一些事,吃饭时分再来。
云少白出了衙门便径直往客栈中去。柳青青正在客栈中等着,他便将事情结果说于柳青青。柳青青一听十分高兴,听说县令请白哥哥吃饭,她更是欣喜,便叮嘱云少白一定要好好表现。云少白伸出指头在她额上一点笑着说道:“如今都成了一个管家婆了。”
柳青青心里高兴却嘟着嘴巴说道:“我就喜欢,你管不着。”
打趣一阵,云少白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今次不能带你去了,晚上只能你自己叫点饭菜来吃了罢。”
柳青青倒是没什么,只是交待他少喝酒,初次见面别误了事。
晚间,云少白又来到县衙,差役带着他来到正堂后面的一个厢房,却不是县衙的公厨,而是洛台中私下的一个小饭厅。洛台中接待重要客人才到这里来。此时,洛台中还没到,云少白便打量着这个小饭厅。
这里布置典雅,四面墙梅、兰、竹、菊各一幅,笔力苍劲,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饭厅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居然是用紫檀木制成,几张椅子也是紫檀木制成,雕琢精美。
云少白正在打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洛台中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一位年龄稍大,一位却是二八芳龄模样。
洛台中请云少白坐下,便介绍说道:“这是老朽内人,这是小女洛红依。贤侄既然是钱大人的侄儿便不是外人,今天这是便是家宴,还是不要拘束了才好。”
那少女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云少白不由暗赞一声,可是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洛红依与洛台中夫人有一丝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