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白气着说道:“并不是怕死,只是活着更好,何况我顶着这罪名死了可真不值得。死亦有轻重之分,说什么我也得分辨个清楚。唉!跟你这一个丫头说有什么用。”
那丫头咯咯一笑说道:“原来公子不惧死,而是惧死而无名。公子是怕死后入了地狱遭那剥皮酷刑么?”
云少白一声叹息说道:“未知生,焉知死?我这活人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活着的时候应该怎样做人还没有弄懂,哪有时间去研究死人的事情和该为死人做些什么?”
那丫头点头说道:“这孔夫子倒是不敬鬼神,更劝世人把人间之事做好,这便是一大功德。”
云少白有些奇怪问道:“你这一个黑磨山寨的丫头也知《论语》?”
那丫头用手掩唇“哧”地一笑说道:“公子可是小看我这黑磨山寨了,公子没觉得这不像是一般的山寨么?”
云少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姑娘一言提醒了在下,自进入这山寨以来,但见纪律严明,各营寨兵士训练有素,且山寨地形地势也选择极好,进可攻,退可守,倒似是一位极精军事之人布局的。”
那丫头看了云少白一眼,似极为好奇说道:“公子竟然也懂得排兵布阵之法?”
云少白呵呵一笑说道:“少时读过几天兵法,多少知道一些。”
那丫头说道:“你既能看得出这其中奥妙,怎能不知黑磨寨虽是强人之所,但也非一般之山寨,总归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云少白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是,我是应该任他风暴平地起,我自坐看云卷开。”说罢起身一鞠躬诚恳说道:“少白多谢姑娘提点。”
那丫头“哧”地一笑却躲开说道:“小女子并没什么可谢的,是公子自己想开了罢。现在可以梳洗了罢?”
云少白尴尬一笑说道:“姑娘,在下只是一个贫穷小子,你千万不要公子公子的叫着,这可担当不起呀!”
那丫头哼一声说道:“你自己说是个穷小子,可不知外边可为你这穷小子吵翻天了!”
云少白一头雾水说道:“我只是一个无名穷小子,贵寨何事为我吵翻了天?”
那丫头噗嗤笑道:“关了你这么几天,你自然是不知的,呆会儿自己出去看吧。”说着便近身为云少白洗脸梳头。云少白只觉得一阵幽香袭来,那如兰气息直往心里钻,竟有些把持不住。
看着那如葱白的玉手在自己眼前划过,云少白似有一点眩晕,他慌忙站起来说道:“这些粗事还是在下自己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拿梳子,不料一把却握住了那纤纤玉手。
两人身躯一颤,如遭电击般同时放开了手,那玉梳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那丫头慌慌张张地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说道:“我去拿一把梳子来,你且等着。”
云少白看着地下的梳子发愣,见那丫头已经出了门口,便捡起玉梳子放在手中抚弄良久,这玉梳子做工极为精细,应是小姐闺房之物。等了一会儿,云少白见那丫头还不见回来,便将那玉梳子收入怀中。
又过了一阵子,一个丫头推门而入,云少白一看十分失望,并不是刚那女子而是一个长得极为粗笨的丫头。为他梳完头,那丫头便想离开,云少白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位姑娘去了哪里了?”
那丫头一愣说道:“哪位姑娘?”
云少白说道:“就是那位身着白衣长裙,长得极美的姑娘。”
那丫头白了他一眼说道:“都关在这儿三天了,还惦记着极美的姑娘,可不就是一个登徒浪子么!”
云少白被呛得气结,便站起身来还想再问。不料这丫头却往后跳了一步,双手叉在胸前大声说道:“你这淫贼想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老娘喊人了!”
云少白这个气,心里说,别说少爷不是淫贼,就是个淫贼,凭你的长像只怕也会吓得转身就跑,哪里还有闲情调戏你。
云少白被关了三天,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前头那美人姑娘来时也透露出一星半点的信息,似乎这伙人并不会对自己不利,提在半空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加之他本是少年,一时童心大起,想作弄一下这个粗笨丫头,便突然向前半步,双手做势向那丫头身上抓去。只见那丫头“呀”一身大叫,转身往门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叫道:“色狼啊~~~色狼啊~~~”却不料起身太猛,一下子撞到一个大汉身上,“嗵”的一声坐倒在地。
云少白一看那大汉,顿时像被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全身一片冰凉。
那大汉正是抓云少白上山的独目十八弟。他扶起那丫头问道:“哪来的色狼?”
那丫头一指云少白说道:“就是他,他要非礼我。”
独目大汉喝斥道:“别胡乱说话,云公子岂是那样的人!”
云少白见其对自己颇为恭敬,心下想着是否山寨将事情查清楚了,否则这大汉本来对自己是喊打喊杀的,口口声声淫贼长淫贼短的,这不过才几天功夫怎么口称公子起来。
那丫头被独目大汉一声喝斥,却心有不甘,自顾自地嘟嘟囔囔说道:“不是你说得是淫贼么,怎么这会儿成公子了。”
那独目大汉也顾不得与她分辨,就向云少白说道:“大哥有请云公子前去议事堂,请公子随我走罢。”
云少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事怎么会惊动了这山寨的大哥。听得这些人对这位大哥是极为尊敬的,可见这大哥的威望极高。不过,看那独目大汉对自己的神态,见这大哥估计不是什么坏事。见有一线生机,云少白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但不知这大哥会对自己怎么样,他又多了一点紧张。
云少白跟随独目大汉走进议事大厅,却又是一愣,他见大厅内站着两位女子,一位正是那位长得极美的白衣丫鬟,而另一位却是他的老相识——柳青青。大厅中还站着一些人,中央的虎皮椅上半靠着一位脸色发黄的汉子。那汉子身着一身蓝色锦衣,虽然斜靠在虎皮椅上,但可以看得出身材极高,只是显得有些病怏怏的。他的身边分别站着那些人的二哥和一位大汉。
云少白看那大汉有点眼熟,但却不是前些天在山寨中见过的那些人。
云少白一见柳青青,不由火气直冲脑门,他觉得一定是这伙山贼将她也掳上山来,便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拉在身后对那些人说道:“各位头领,此间事情与这女子无干,为何将她捉上山来?你们自称英雄好汉,却做下这些个卑鄙无耻之事。快将她放了,所有事情小爷一应承担。”他火气上来了,便也顾不得这是面对一伙山贼,便也不再说什么礼数,自称“小爷”了,心下想着,反正你们要杀便杀,只需救得柳青青便是。
那位白衣丫鬟见他如此,咯咯一笑,声音极是清脆说道:“哟,刚刚还在房中怕死呢,现在见了美人儿便充什么好汉了。小心救不得美人,自己却一了百了了!”
那虎椅上的黄脸汉轻喝一声说道:“菲儿,不得无礼。”转脸向云少白说道:“菲儿从小便被我惯坏,说话无礼,公子勿怪。”
云少白吃了一惊,这白衣丫鬟竟然是这黄脸大汉的女儿,自己也是眼拙了,竟以为她是一个小丫鬟,幸亏早上在房中没有做出什么出格行为和言语,不然这下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身旁的人都站着,只有这黄脸大汉坐着,云少白估计,这人便是大哥了。当下一拱手说道:“不知头领大哥今次叫在下来到此地还有什么指教?在下知无不言,但求大哥一件事。”
那黄脸大哥说道:“哦,不知道公子所求何事?”
云少白说道:“但求大哥将在下这位小妹放了。”
柳青青见云少白不顾自己的安危,一上来只是让寨中之人放了自己,心下极为感动,她悄悄扯了扯云少白的衣襟,轻声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说着一指那位陌生大汉说道:“是这位大哥带我上来的。”
云少白奇怪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被掳到此处?又怎么会和这人一起上山?我越来越糊涂了。”
寨中二哥呵呵一笑说道:“此间之事颇为玄妙,大家还是坐下说话吧,站着不累么?”
独目大汉也附和说道:“也是也是,大家还是坐着说话吧。”说完也不管旁人,一屁股坐在下首一张太师椅上。
云少白满腹狐疑无从解释,如今人在山上也只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坐下听他如何说,总归得给自己一个说法,便也拉着柳青青一起坐下。
众人坐定,大哥摆了摆手,示意二哥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二哥便站起身拱拱说道:“我先向公子介绍一下。”说着便指着虎皮椅上的黄脸汉子说道:“这位便是我们山寨大当家的,名叫燕惊天,江湖人称冲天一燕。”又指着燕惊天身边的汉子说道:“这位好汉姓李名昆。”
听这二哥介绍,云少白仔细打量着那名叫李昆的大汉,突然他想起来,这名大汉就是上次自己放牛时遇着的那个商队领头的那人。他心下又是一惊,明明此人是官府中人,为何却和这山贼称兄道弟的?莫不是官贼一家?那自己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