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么说他就是那个黄叙,黄体书就是他写出来的?哎哟,一会要是能拿道他一副字回去研习就好了。”那个士子立刻瞪大了眼睛向黄叙那边张望,似乎想找个机会过去交流一下。“不知道他师从哪位大儒?”
“嘘,听说是军户出身,自学成才的……”
黄叙自己也想不到,虽然尹府今天这么多才俊,因为他的出身将门,反而成了话题人物。
尹府筵宴,一是把南阳郡内的豪族名流都请到一起,增进团结。另一个其实就是为讨伐荆襄作赋,盛事岂能无赋?任适逢其会的士子吟诗作赋,只要切合主题即可入选,最后由宗师大儒选出其中最好几篇品评流传,所以盛事为赋,能名能传。所以这种酒宴的重要程度往往超过寻常的士子间的文会。
黄猗十分享受这种氛围,他连饮了几杯,感觉一股酒意从胸中上升,顿时双颊生晕,诗兴大发,他又哈哈大笑说:“逢此佳会,怎可无诗,猗正好有短歌一首,诗曰:‘绿草蔓如丝,桃树发红英。关山度若飞,万里赴戎机。朝驱左贤阵,夜薄休屠营。为报今天子,荆襄汉道明。”
“好!好诗!”黄猗这首诗一出,众文士无不立刻拍手叫好。
这诗句十分应景,从眼前的绿草桃花说起,暗含孙坚将军从南阳起兵,接着说道大军万里征战,讨伐荆襄。遥思早上如同飞将军李广“意气自如”,执大黄弩射杀匈奴偏将数人,突破左贤王十数倍兵力的军阵,到了晚上又像骠骑将军霍去病“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杀折兰王、斩卢胡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首虏八千余级,收休屠祭天金人”,名震遐迩。暗示此次出征必将扫除污秽,上报天子,下安荆襄。
看到在座名士无不交头称赞,黄猗哈哈大笑,心里爽快无比。他稍微谦虚了一下,让过了众人的喝彩,然后才高声说:“不知还有诗赋助兴否?!”
酒过三巡,既然有南阳太守黄猗起头,顿时水榭旁的文士群情激昂,有人当下大叫道:“某有一首,不知道可助兴否。‘对案不能食,拔剑长叹息。丈夫生几时?安能垂羽翼!弃置随军去,过家不稍息。朝出与亲辞,暮还在君侧。荆襄济贫贱,我辈孤且直!’”
好!大家又是一阵欢呼赞叹,直抒胸臆,一语道出那士子想要随军出征,到荆襄去建功立业的心情。
孙坚虽然不是很懂诗赋,可是欣赏能力还是有的,一看连续两篇佳作,都预祝自己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文采都不凡,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抚须大笑。
钟鼎丝管合奏声中,众士子纷纷作诗献上,一时间佳句频出,
什么……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暂起……
又或是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
都是十分华美的辞句,让樊琛、范琪、荀悦三大宗师听了也是频频点头称善。
此时何咸背后侧席上坐着两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只是头戴黑纱斗笠,面孔看不清楚,正是偷偷随何咸溜了进来的尹笙和浣纱。
尹笙偷偷伸手撩开一线纱幕,朝四周看去,就见不远处。黄叙一言不发,正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吃得不亦乐乎,仿佛这文会和他毫不相干似的。尹笙不由捂嘴轻笑,这个黄叙,肯定是没有什么准备,或者是根本没办法准备,所以只有装聋作哑,专心对付他桌案上的酒肉了。果然是军户出身,书读的不够多啊,你以为你不理不睬就行了?身为南阳名士,又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想要混过去,嘻嘻,那怎么可能呢?
只是两个人间离得也不是太近,尹笙没有办法帮到黄叙啊,她着急地左右看看,正好黄叙喝完了一杯水酒,又听到有人吟了一首好诗,于是随着众人抬头也欢呼一声。
哪知抬头看时,却发现左前方何咸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朝他挥手,正疑惑间,就见那少年稍稍揭开了一点面纱,露出了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啊……原来是尹笙。
尹笙招手了半天,才终于看到黄叙看到了她这里,按捺住羞涩的心情,撩开面纱朝他看了半天,又趁灯影的黑暗里朝他那儿丢过去一条白绢。
何咸就坐在尹笙的身前,怎么会看不到她的小动作,特别是看到她娇羞勉强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就和那些酒意一起上涌了。
哼,好你个黄叙,上次撞了大运,被你以一首劝学诗出了名,让南阳众士子都以为你真有那首劝学诗中隐隐的天子气,更有推崇者认为凭这一首诗你就当得诗作宗师。这次我非要让你原形毕露不可。哪怕你书法能无师自通,诗赋总不可能也自学成才吧。
何咸看到尹笙朝黄叙抛出手绢,更是生气,心想不能让他借助一个女人蒙混过关,于是装作更衣在黄叙捡起前就不经意地把它踢开了。
尹笙看了,捂着小嘴紧张不已,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想到正好被何咸表哥踢开了,现在怎么办啊,哎呀,急死人了。浣纱,浣纱,你能不能去捡一下……
这时经过大家的品评有不少诗赋已经选出来了,众人热议之下气氛更是热烈了。
黄猗看到更衣回来的何咸,眼睛一亮,不由的喊道:“何阳瑜,如玉公子,乃是我们南阳名士,怎么不见你的诗赋?”
何咸正襟端坐,闻言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咸有一首正好请黄猗太守品评。”
黄猗大笑,开怀痛饮道:“那还不念出来给大家听一听,如今南阳谁不想听一下如玉公子的辞赋啊。”
何咸于是站起来,朗声吟道:“耿介拔俗之标,萧洒出尘之想,度白雪以方洁,干青云而直上。若其亭亭物表,皎皎霞外,芥千金而不眄,屣万乘其如脱,闻凤吹于洛浦,值薪歌于延濑,……”
一语即出,众人顿时倾倒,一起平息静听。
一开始就说起有飘然脱俗的孤高文士:他有耿介超俗的标格,萧洒出尘的理想;品德纯洁,象白雪一样;人格高尚,与青云比并。他亭亭玉立超然物外,洁身自好志趣高洁,视千金如芥草,不屑一顾,视万乘如敝屣,挥手抛弃,在洛水之滨仙听人吹笙作凤鸣,在延濑遇到高人隐士采薪行歌。
诗词意境中顿生一个让世人景仰避世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