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十郎想的自然很好。
可惜比起那个来说,有一些可以算是必须要马上完成的事情,需要在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开始着手。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准备迎接凯旋而归或者说大败而逃的城主。
这是作为城代的当然职责。
而且,还要解决在有关事项进行的时候,所出现的突发情况。
和上一次信长元服所摆出的规格相仿,如今的勘十郎也要带领着那古野留守的全部家臣,在和半个月前大概相仿的位置上准备迎接这可以算是领内目前最大规模的军势。
如果没有本家的其他重臣或者一门众介入的话,确实是如此没错——然而在他穿戴完毕以后,却得知已经有一支不到五十人的队伍等候在大手门那里。
“不同于那古野的,属于本家的木瓜旗印?那个林秀贞也在其中?”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回报消息的万千代。
“在下已经向他们确认过,领军的一位自称为安祥的城代信广少主,要求在城外同我等汇合,一起迎接出阵归来的城主大人。”
“确认过有关事项的真伪了吗?”
勘十郎仍然没有死心。
“除了本属于林家的人员,在下在其中认出了几位曾经被主公派到安祥的熟人,自称为‘三郎五郎信广’的那位大人更是和城主还有勘十郎大人非常相似,同时平手、青山,内藤三位大人也出现在队伍当中,可信度应该相当高。”
得到的回复击碎了勘十郎想要打个盹的最后幻想。
“怎么弄得这么隆重——阿欠——”
一系列繁杂的见面礼节结束以后,勘十郎忍不住张大了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呼了出去。
如此的动作,自然需要极度小心。
即使目前一切事务都以准备迎接归来的老哥为重,自己也必须要在趁着自己身边还有身后那几个充满“负能量”的人注意到以前,赶紧进行完毕。顺便还要依靠这里特有的风来唤醒因为熬夜而变得迟钝的思维。
“……一个栗子,两个栗子,三个栗子……完成。”
眼睛迅速转向自己右方靠前的那个,与老哥有着几分相像的身影。
还好,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真没想到,这一位会来到这里呢。”
目视的那个人大概比信长还要大出两岁,家传的丹凤眼比起信长,还要更多出一丝坚毅,除此以外,还具备着古渡的父亲很少挂在脸上的,可以被称作“和煦”的笑容。那一丝不苟的举止更是仿佛可以进入书中的模范。
“‘听说到有关的消息,十分担心,所以就和佐渡一起,快马加鞭的赶来’吗。”
回味着自己在不久前看到与那古野所属完全不同的木瓜纹时,自己这个好几年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兄长”给出的回答。
勘十郎本身,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或者说,他一直不排斥,用最大限度的恶意,去揣测和自己有关系的任何不了解的人。
恐怕,这就是平手政秀以斋藤国盗为例的时候,干脆利落接受了有关的安排——乃至于记忆中的“自己”会在明显无望获得家督的时候,还会向那个时候的“老哥”发动叛乱的原因。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信广兄长的言语和行为,却奇怪地没有让自己产生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他在说着话的时候,眼神也好,不经意的小动作也罢,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信广兄长,是真正的在为他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担心——然而这正是勘十郎极力不希望相信的事情。
“因为,一旦相信的话,就会对那微不足道的可能,抱有比想象以上还要强烈的希望啊。”
察觉到一丝苦笑已经浮现在了自己的脸上,赶紧做出相应的掩饰。
“勘十郎,紧张什么的可没有必要——在这里的可都是本家现在的基石,没有什么外人。”
眼前的这一位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并且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
“让信广兄长担心了,只是年岁尚幼,稍微有点着凉。”
连忙做出回答。
“是吗?不要过于勉强自己呢。”
应付完自己这一位已经算是好久不见的兄长,勘十郎又悄悄的瞥了一眼身后全员到齐的“那古野四人众”。
一样可以称得上整洁的,带着家纹的衣物。还有那可以说是一个表情的脸。
就连在三年前草草见过一面的林秀贞,似乎也有了一点身为“重臣”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如此的做派是不是切实因为即将归来的城主。
至于留守的组头还有近习们,还要站在他们后面——这就是地位的缘故了。
既然老哥已经元服并开始承担自己的责任,平手政秀自然卸下了代官身份,回到身为“次席重臣”的立场。此时的他还就站在勘十郎的身后,信广的身后则是林秀贞。
——好在重臣们只是对刈谷还有安祥进行了两轮试探,尚未有做出什么承诺,因此也可以认为是按照信长的命令,对吉良大滨港守军的麻痹行为。
然后,利用夜幕作为掩护,进行雷霆一击。并在太阳升起以前全身而退。
道理自然是如此,然而作为长辈被初阵的城主用来作为这一场战斗的掩护,恐怕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别扭的吧。
从感情上,也确实不太容易令人接受呢。
——果然如此的问题,还是留给老哥回来解决更好,我还是先把城代的职责履行完毕吧。
将心中的想法变成指令,一项一项传递给目前能够指挥的留守家臣。
说起来,既然到了这个时间,老哥的主力,应该距离这里很近了才对。
可是为什么——哎?
即将完整升起的太阳当中,似乎有个熟悉的东西在里面摇曳着。
看上去,应该是被高高举起的旗印。
“——是永乐通宝没错!城主胜利归来啦!”
身后传来被刻意压低的,欢腾的喊声和喧闹声。大概是有眼尖的近习注意到了自己现在察觉不到的东西吧。
“也就是说?”
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位置。
旗印的背后,果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些身影。
比起出发的时候,姿态虽然稍显狼狈,但并没有什么损失。得宜于太阳的光照角度,从东往西逐渐行进的他们就仿佛是披上了一层泛着光辉的红色丝绸。
而在那丝绸的最前方,便是带领着他们的,看上去仍然威风凛凛的老哥。
单论如此的气势,纵使是古代的名将,似乎也不会强出太多——
在短暂的失神中,勘十郎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