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灌进来的风冷的紧,苏敏妤掩好门窗,摸索着抓起桌子上的火折子就要点燃烛台,中途却一顿转而伸向搁在旁边的一盏小油灯,她挑了挑灯芯,屋子瞬间亮堂了不少。
寻常百姓夜晚睡的早,天一黑就洗涑睡下还用不着点灯,而省下的便是一笔不必要的额外开支,也就更别说用蜡烛照明了,毕竟价贵用不起啊。
生活已如此艰难,能省则省吧!
“谦钰,你是不是又跟你爹顶嘴了?”
苏敏妤问着一手掀开盖在竹篮上的薄布,从里面端出一盘肉馅儿饼和一个不大的汤盅放在桌上,轻轻打开粗白瓷盖,食物的香气瞬间在屋子里氤氲散开。
宋衍吸了吸鼻子,起身踱步到桌子旁坐下,也不管手洗没洗抓起就吃,嘴里被塞的满满的,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的回道:“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他说的极轻巧像是毫不在乎,但苏敏妤了解他,多少能听出了他话语里隐藏的几分怨怼。
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将汤匙递给他,有意劝说道:“这些年宋叔其实挺不容易的,一面要照顾你又要挣钱养家,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全被他一个人包揽,不续弦不纳妾,就是寻遍整个梁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好人……”一个这么好的父亲,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当年宋衍娘亲离世的事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的开,只能循序渐进,从一点一滴中慢慢看到他爹的好,而不是把一切所谓的好当作理所当然。
当年的事纵然他爹有错,但这些年也该看得出来他并非世人所说所想的那般薄情寡义,他心底的痛与无奈似乎从未有人真正理解关心过,宋衍亦是。
听着苏敏妤这话,他眼底神色一凛,不由得变了几变,遂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头喝完最后一口汤,方抬眸斜觑了她一眼。
“别人家的事你有闲心扯淡,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毕竟都及笄了,成大姑娘了,早早寻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儿。”宋衍有心岔开话题,便随口胡扯几句,说话间也尽量用往常闲聊时的语气。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敏妤就觉着不中听,心中不禁有些气闷,好歹自己也是关心他,他倒好居然说她多管闲事!
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这样么?还那么的明显!
而宋衍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这无心的一句话,在不久的将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心理冲击,那般深沉刻骨、深入骨髓,自然这是后话。
更何况在苏敏妤潜意识里,女儿家所嫁的男子定要是那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人,而非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用两眼瞅着还算不错就凑合在一起结成夫妻。
那不现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有理,其亦为子女之孝道,可毕竟关乎自己的一生,马虎不行凑合不得。
打小就听她家巷子口说书的讲富家小姐与穷书生,才子和佳人凄美的爱情故事,所谓耳濡目染自然有了自己的某些认知。
恰恰在前几天不久,对街的王媒婆就去过她家提过亲,任那王媒婆把男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怎么怎么优秀,她爹娘愣是没有点头答应。
大概是回绝的彻底被驳了面子,因此得罪了王媒婆,事后王媒婆逢人就说她苏家人的不是,说什么眼界高看不起人,宁做富家妾不做贫贱妻之类的话。
苏敏妤心中憋闷越想越越不忿,直接将宋某人当出气筒,字字锥心拿话呛他。
“是比不得某些人在意自己的婚姻大事,没钱还装大爷跟人厮混逛楼子,欠人一堆银子还不上被追债满大街跑,在赌坊待半个时辰出来就剩亵衣裤……”
稍时,她突然俯身凑近,明亮的眸子里泛着一抹流光,漫不经心的话语轻若柳絮重如千斤。
“小钰钰认为自己身上有哪点可取之处,让你有足够的信心娶到姝鸢姐姐?”
闻言,宋衍面色微变,神情有片刻怔忪,回过神来只觉得她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有些刺眼,那话里十足的火药味自然听的出。
姝鸢,夏姝鸢,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
抿唇略做思忖,随长长的吐了口气,声线压的极低,轻不可闻。
“倘若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才叫真的没机会了。”
活一世能遇到一个自己属意的人不易,喜欢一个十足优秀的人更不易,因为一不小心用情至深就会令自己低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