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倘若走了执念,那便如同是背负了一生的债,想放却又放不下。
漫长的等待倘若无甚希望,再坚韧的人也会心灰意冷吧!
可爱无错对,无谁输谁赢,有的只是这漫长岁月里抹不去心甘情愿。
她的等待,亦是心甘情愿;她近乎偏执的爱与守候,只是因为相信。
她相信那个给她山盟海誓的人,不问缘由。
…
深秋,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百花不再娇艳,绿叶不再盎然,栖鸟远去不知归处。
她到底没能熬过这个秋,去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那日夜里,小小的宋衍跪在在灵堂前,两眼哭的红肿,定定的望着已合上的棺木,泪如决堤。
深秋的夜很冷,乡邻相继散去,他固执的跪着不肯离开。
那夜的风出奇的大,呼啸般卷袭而过,落叶翻飞簌簌作响。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木门被猛地撞开,素白的纱幔飞扬,屋内烛火瞬息而灭。
天际时有微光闪烁,雷声轰鸣,只见一道紫色的闪电突然冷冽划下,似将那夜幕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不多时,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不少惊雷之声,可心头的恐惧却随之增了几分。
宋衍怕极了这漆黑的夜,那时不时闪烁的光芒令他心悸。
记忆里小小的宋衍抱臂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与此刻重叠,同那时差不多的场景,苏敏妤的出现给了他希望,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求生的本能驱使,竟然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与依赖。
那夜的风冰冷刺骨,宋衍蜷缩着身子冻的发抖,恍惚间他似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向自己慢慢靠近,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
稚嫩的嗓音怯怯的唤了一声,“谦钰哥哥……”
宋衍一怔,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底的恐惧竟淡了几分,隐约间有些心安。随即却突生起一抹连他自己也理不清的紧张感,挣扎着起身想要借着闪电的光靠近来人。
苏敏妤却先一步走到他跟前,小手紧拽着他的衣袖低着小脑袋却不言语。
宋衍稍稍心安,瘫软着身子背靠着墙,黑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话语低低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哽咽道:“娘亲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最爱他的人,最后还是抛下了他……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再也不会有她关怀备至的呵护与关心。她给了他生命,付出了她的所有,最后却收走了令他贪恋不已,那仅剩的温存与陪伴。
他反握住苏敏妤的小手,掌心却一片冰凉。
这才发现小丫头浑身湿漉漉的,满脸水渍,娇小的身躯冷的瑟瑟发抖,说话时尾音微颤却是安慰宋衍的话。
“谦钰哥哥别怕,有妤儿陪着你,你不会是一个人……”
宋衍心中徒生起一抹暖意,苦涩驱散。
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小丫头身上,曲指捻着衣袖给她擦脸,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责备道:“大晚上的,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也敢往外跑,出了事怎么办?”
小丫头乐呵呵一笑,不把他的苛责当回事,撅着小嘴反驳。
“才不会呢,我睡不着,想着……”顿了顿,言语甚是低落,隐约有些哭腔,“我想宋姨姨了!”
小小的孩童还不懂什么是离世,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所以难过。
宋衍动作一僵,咬着唇瓣许久未说话。
半晌,他稳了稳心神,将小丫头冰凉的小身子拉进怀里,也不管她湿润的衣服未干,下巴搁在她头顶,说话时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娘亲说过,她会一直在的,一直陪着我。”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日夜里,两个小孩子依偎在一起说了许多话,宋衍怕小丫头伤寒给她换了套小时候自己已经不能穿的衣服。
天快亮的时候小丫头睡着了,便将她抱进侧卧休息。
夜至天明宋衍都未合眼,一直强撑着直至下葬……
冬,大雪纷扬而至,团团簇簇如鹅绒落地,飘舞间随着微风掠起,起起落落万般温柔触地。
那年冬季,宋启允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他面容苍白憔悴,疲惫不堪,消瘦的脸庞如刀削尖了一般,下巴处还长满了青色的胡渣,眼睑处一片青黑,整个人颓废的不成样子。
纤瘦的身子,只穿着一件宽大而又破旧的棉袄,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十分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