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当晚。
“陛下~,陛下~”一阵尖细的嗓音传来。把慕容暐惊醒了。
“是谁!”慕容暐强压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气。手慢慢摸向了床头的宝剑,握住剑柄,慢慢起身,保持住进攻的姿态。
“哎呦,您在这啊,快跟老奴走吧。”那人刚要前拉慕容暐。
慕容暐突然暴起,拔剑指向那人,喝道:“大胆逆贼,敢如此无礼,谋害于朕,看剑!”说罢便挥剑劈向那人。
“啊,陛下,您看~”那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了太原王的金牌,那金牌反射这昏暗的灯光,外面显现出一层薄薄的金雾。
这可是伪燕太祖为了封赏有功皇族,亲命俘虏中的汉族巧匠特别打造的金牌。在暗夜之中只要有一丝光亮便会显现出这层金雾。
天下只有六块,燕国皇帝一块,其余五块只授予大燕功劳赫赫的皇族,而且不能世袭,只要那位王爷去世了,还要交还给皇帝。
看到金牌,慕容暐马上收剑。
可是来不及了,刚才那一剑用尽了慕容暐的全部力道,已经劈出去了,不可能收回来,慕容暐只能顺势往右边一偏,贴着那人的左肩就劈了下去,“铿”的一声,剑锋劈进了地砖,火花四溅。
那个人惊魂未定,心在胸腔里通通地跳,冷汗直流,把内衬都浸湿了。刚才慕容暐那一剑破风呼啸,直劈下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一剑的力道绝对不小。破风之声刺得耳朵生疼。这要是真的劈下来,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啊。幸亏是有惊无险。
“你怎么会有太原王的金牌!”慕容暐问道。
“启奏陛下,老奴奉太原王密令,前来保护陛下出宫的。请陛下跟我走吧。”那人回答道。
“可是这后宫戒备森严,怎么出的去呢?”
“陛下,您好好看看,老奴是谁。”那人道。
慕容暐刚才一阵紧张激动,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人的相貌,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这下听他一说,马上掌灯看了看那人。
等到看清楚之后,就惊讶得都说不匀乎话了:“你~你~你~你是魏常侍!”
“陛下,正是老奴。不要耽误时间了,陛下,快跟我走吧。”
看清了来人是魏常侍,慕容暐又喜又惊。
喜的是魏常侍是自己这边的人,有有了他的保护,此次一定能安然无事。
惊的是魏常侍竟然是自己这边的人,而自己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四叔能布下如此一步棋子,在宫里二十几年,得到了可足浑氏这般的信任,如此深远的心机,让慕容暐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这大燕皇都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知道了来人是魏常侍,慕容暐心里安稳多了,马上跟着他走了。
魏常侍带着慕容暐来到了梓楸坊的一处偏室,道:“陛下,现在咱们要出去,您穿着这身就不合适了。委屈您了,此处是小常侍的住处,您进去找一件合身的衣服换上吧。老奴在外边守着,您快去吧。”
慕容暐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龙袍呢,马上明白过来了,刚才光顾着跟着走了,根本没想衣服的事,使劲挠了挠头。
马上转身进入屋里,翻找起来,也不顾天子形象了,拿剑把腰带豁开,连拉带扯把龙袍脱了下来,翻出一件合身的小常侍的衣服穿上了,马上跑了出去。
“陛下,老奴还得再给您嘱咐几句,您现在就委屈一下,假装是跟着我的小侍从。”魏常侍道。
“好,朕记下了。魏常侍走吧。”慕容暐道。
魏常侍在前头引路,慕容暐在后面跟着一路上过了五道守卫都没事,因为魏常侍进去的时候确实是带着了一个小常侍。只不过那个小常侍早就被魏常侍解决掉了,变成了慕容暐。
每道守卫看到魏常侍这张脸就是令牌,谁敢查啊,话都不用多说一句,老实地恭敬地站着,请人家魏常侍过去。
“陛下。前面就是后宫正门长乐门了,过了长乐门就是皇甫将军的越骑营辖地,陛下可以松一口气了。”
“嗯,是啊。过了长乐门就没事了。”
来到门前,一个校尉拦住了魏常侍、慕容暐两人。厉声喊道:“宫门落钥,不准出去,马上退下!”
魏常侍认得这个校尉——可足浑漠,太后的一个偏房侄子,蛮力过人,嚣张跋扈,被可足浑氏选派到后宫任侍卫长的。
两个人一向不对付,魏常侍没想到今天是他当值,心里十分惊讶,但是不敢露怯,强装镇定道:“哟,今夜怎么是您当值啊?别累着了。”
“今夜怎么不是我当值?看来魏常侍是不想我出现在这里了。”那个校尉话里带刺。
“只要是你在的地方,都让人这么不舒服!”魏常侍一咬钢牙狠狠道。
“废话少说,宫门已经落钥,不许出入!”
“大胆,眼瞎了吗,老子你也敢拦。”魏常侍高声斥责道。
“小的不敢,职责所在,还请常侍不要怪罪!没有太后旨意,不敢放行!”
“拿去。”魏常侍从怀里抽出一道谕旨。
可足浑漠看了看确实是姑姑的笔迹,还用了太后之印,看来是真的了。
“哎哎哎,看完了没有,没完了是吧!”
挑刺失败,可足浑漠也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把谕旨还给了魏常侍,道:“不知常侍深夜出宫所为何事?”
“太后吩咐你也配知道?不该你知道就别问!识相的马上滚开,放我们出去!”
“请!”可足浑漠无奈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当魏常侍从可足浑漠旁边走过的时候,魏常侍小声道:“你给咱家等着,回来弄死你!”
大步朝外走,慕容暐赶紧跟上去了,刚走到可足浑漠旁边,就被可足浑漠一伸手给截了下来。转头对着魏常侍道:“你可以走,他不行!”
“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敢拦!”魏常侍语无伦次质问道。
“常侍,太后谕旨上直说让你一个人走,所以这位小常侍就送到这里吧。”可足浑漠看着和颜悦色的,语气平静。不过他要是不把剑拔出来晃那么两下就更完美了。
魏常侍的腿都快软了,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没想到就这最后一步了,还是被王八蛋给拦了下来,都怪自己非要嘴贱那么一句干啥,要是陛下出了事,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太原王啊。
当下还要说什么,刚要张嘴说话。只见慕容暐一作揖,朗声道:“魏常侍您先走,小奴等会就跟上您。”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哈,你这小杂种不想活了是吧,信不信老子剁了你。趁老子心情好,快滚!”可足浑漠道。
慕容暐转过身去,一挥手,几道刀光闪过,“啊”的一声,可足浑漠就碎成了几大块,堆成了一摊。
等到慕容暐转过身来,刚才下手的几个侍卫下跪道:“参见陛下!”
“嗯,都起来吧。”慕容暐面无表情道。
魏常侍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得嘴巴张得巨大话都说不好了:“陛~陛下,您~您~”
“好了,好了,朕也有自己的手段,魏常侍。咱们走吧。”慕容暐潇洒地走了。
魏常侍看着慕容暐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皇帝陛下了,那深邃有神的眼睛和当年的陛下是何其一样啊,陛下长大了。
呆了一会,慕容暐都快走远了,魏常侍才醒了过来,收回神思,赶紧跟上了慕容暐的脚步,走了上去。
*****
“将军,可足浑家的大军到了野狼谷前了,咱们要不要动手。”一个校尉道。
“动个屁,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打。全军列阵,把他们拦住,拖延时间就可以了。”冀州刺史加领军将军孙希道。
“嗨!”
*****
“大哥,前面是野狼谷,只要过了此谷,再往前就没有障碍了。”可足浑黎道。
“嗯,传令全军加速,尽快通过此谷。”可足浑呼勒道。
“嗨。”可足浑黎纵马传令全军:“全军加速,全军加速~”
“报~,大王,前面出现了大队军马拦住了我军去路!”
“不要轻举妄动,孤前去看看。”可足浑呼勒道,纵马来到军前。果然看到了前面有大队的燕军兵马。
“前面是哪支人马?主将何在?”
无人答话。
“主将何在,快出来与我答话!”可足浑呼勒又喊了一遍。还是无人答话。
“大哥废话什么,咱们冲过去就是了!咱们可足浑家儿郎的冲锋,什么样的军阵能挡得住。”
“胡闹,这是赌气的时候吗?前面形势不明,这不是拿儿郎的命不当回事吗!退下。”
“嗨。”
“全军扎下,派出斥候打探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还要把前面哪支军队打探清楚。”
“嗨。”
“将军,可足浑家的人马驻扎下了。”
“好。能停下就好,咱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拖延到这里。”
“将军,怎么可足浑家的大军要这么快南下啊?”
“唉。要变天啊!”孙希摇了摇头不再回答。走出了军帐。
*****
“您还是大燕的太后,尊容不减。”慕容暐对着可足浑道。
“好。”
“既然朕当时没有动您,以后也不会动您。”
“好。”
“等你百年之后,照样可以陪葬父皇帝陵。不过朕也会给母后应有的一切,也会陪葬帝陵。以后大燕的史册上,没有你,只有我的母后!”
“好。”
“朕走了。”
“好。”
看着慕容暐走出去的背影。可足浑氏喃喃道:“陛下,他和您真像啊。确实是大燕的君王。”
第二日,大燕国可足浑太后山陵崩。
慕容暐给予最高规格的太后祭礼,可足浑氏作为大燕太后,陪葬先帝慕容俊帝陵。
北境可足浑南下的五万大军,闻听可足浑氏山陵崩的消息,大军撤回,只有可足浑家的当代单于可足浑呼勒和大将军可足浑黎二人率领百余骑兵来邺城奔丧致哀,守丧礼一个月才回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