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糖来说,胤禩是他的好兄弟,他应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妈要害自己兄弟的事实,而且这件事情还把我牵扯其中。
想着,他要是知道的话,定感两难,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好兄弟,我都替他不忍。
所以,既然如此,我还跟他纠结什么?我还不甘心什么?我就算把我的分析一股脑的都说给他听,好!我赢了!我成功的让他觉得我分析的很对,那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无法改变!唯一的用处,就是让我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而已!
我叹了口气,两手交叉放后脑勺上,翘起二郎腿摇晃着,做了一个半靠的姿势,然后望着黑漆漆的角落,幽幽叹道:“只是当时情形一片混乱,也没个人去留个心思查查那糕点是不是有毒。”
闻言,白糖“哼哧”了一声,反问道:“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一听这话,我停止摇晃的双腿,定睛看向他那边,只有这种石化的状态来应他的问题,毕竟我知道我自己这话问得算是比较没智商的,暗下嘲讽了一下自己,接着岔开话题,叫道:“诶,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吴天光’?”
他又开始不理人,我心说:老娘给你脸你还真就长脸了!我没好气儿道:“诶!该情绪化的不应该是我这个女孩子家吗?你个大男人老在那情绪化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刚才还说要照看我睡觉的,现在就不理我了!”
可我半激半将的说了半天,他依旧没反应。
我无奈,见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事情而实在是不想理我,自觉无趣,站起身来回的踱了几趟步子,然后又便找了个感觉上比较安全的位置坐了下来。靠在墙上,想打个盹儿,却发现这里长时间不见太阳,这墙壁都是刺骨的凉,我又挪开身体,不去往墙上靠,就趴在自己拱起的双腿上,双臂将两腿一抱,闭上眼睛,一边消化着从早上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一边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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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被冻醒的,我不知道我还会睡多久。
一醒来,就觉得喉咙好痛,而且也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已经不是最初睡着时候的姿势了。我侧躺在地上,和着一堆稻草,蜷缩在一起。我迷迷瞪瞪的坐起来,发现四周光线更暗了,抬头看了看那小天窗,发现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天空,还有若隐若现的星星,看来已经到了晚上了,我心说:这一觉睡得时间挺长嘛。
“醒了?”白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一心以为他也睡着了呢!不过,听他的口吻,好像情绪已经过去了。
我“嗯”了一声,坐起身,扭头看过去,虽然现在已经只能看到个影子了,但还能分辨他大致的方位,他还是靠在牢门其中一根木头上,好像又看着小天窗外的星辰。
接着就又听他挤兑道:“你真是能耐,在这种地方和这种事态下,你都能睡着,这一觉,竟睡了几个时辰。”
我哼笑了笑,竟然发现自己这幅度很小的笑都扯到我的嗓子疼,感觉不对劲,于是试着连吞几口口水,发现嗓子确实是疼的,心说:完蛋了,这是着凉导致扁桃体发炎了!我这体抗力是随着穿越时空而减退了吗?半个月前病了一次,这才半个月,就又病了?
白糖大概听到我的回应有异样,于是又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勉强的发出声音:“嗯……嗓子疼。”
白糖“啧”了一声:“真是弱。”
我此刻连吞唾沫都有困难,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吵架?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想着今早儿就光顾着和胤禩耍嘴皮子了,一口没吃直到现在,此刻已经饿得想干呕了!
我强忍着扁桃体的疼痛,忍不住张嘴问道:“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们送饭吃?我快饿死了。”
白糖哼笑道:“你还想吃饭?没得吃了,皇阿玛下令被关进宗人府的皇亲国戚前三顿都得饿着,目的就是以饥饿来保持清醒,只有清醒着才能反思自己所犯的错误。”
“我靠!”我忍着嗓子的疼痛骂了出声:“没听说这样对待犯人的,连吃的都不给!”
白糖苦笑道:“我也饿啊!”
我又躺回地上,嗓子的疼痛让我无比的烦躁,我皱着眉头,抓了根稻草胡乱掰扯着。
白糖叹道:“你知足吧,好歹没让你受那火刑就比现在这种状况好太多了!”
我却撒气道:“我宁愿受受火刑,都比这饿肚子来的要好!”
白糖笑着啐道:“真受不了你。”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九贝勒爷,八福晋,快快快,来吃点儿。”
一听这个贼头贼脑的声音,我顿时来了精神,忙起身爬向牢笼边,看着白糖也转身过来。
借着那人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两间牢笼的走道里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因为不熟悉,所以无法确定那人的长相,只见他微微猫着腰,听声音,像是个太监。
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接着他正一边放下食盒和灯笼,一边埋怨道:“这里的管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油灯也不点,黑漆漆的。”
说着,转身去点上我所在的牢笼里旁边墙壁上的油灯。
眼前忽然一下子就又明亮了很多,我这才看清楚那人,我惊道:“李……李公公?”我激动得差点直喊李德全这三个字了。
李德全转身望着我笑了笑,然后又听白糖惊讶道:“李公公,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皇阿玛差你来的?”
李德全蹲下身,一边打开食盒盖子,一边叹道:“你皇阿玛还在气头上呢,怎会叫老奴来?是老奴自个儿要来的!”
“自个儿?”白糖一脸不解,和我互看一眼,然后又问道:“为何?”
李德全却没回答,只是一边将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一碗饭递给白糖,一边道:“九爷,您就省着问话的力气赶紧得吃吧!”说着,转身将又一碗饭从牢门的柱子间递了给我,我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李德全看了我一眼,随即道:“你也是,快吃,吃完了,老奴就赶紧的走,万一被万岁爷发现,那可不得了!”
我连连点头,又忙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碟牛肉片,道:“是是是,我们赶紧吃。”说着,就捧起碗全然不顾吞咽的疼痛,狼吞虎咽起来。
李德全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笑,道:“也别这么急,还有菜呢,说着,又递给我一叠青菜。
我一边接过来一边看了白糖那边的菜,和我是一模一样,然后傻笑道:“嗯嗯,我都快饿死了!”
李德全将菜分完,然后站起了身,扭了扭腰,似乎时间蹲长了,腰有些受不了,看着我们吃得挺香的,不禁叹道:“这八爷啊,平日里对老奴又是尊敬又是照顾,老奴都记在心里,今儿,老奴就当是还了他份人情。”
我听着这话,心中就不禁骂道:奶奶的,这胤禩看似对谁都好,对谁都照顾,怎么就容不下我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他们将南初失踪而蒙混过关的人呢?想着,心里就来气,一下子就没了吃意,连情绪也一下子控制不住,放下碗,将筷子往碗上重重的一磕,道:“岂有此理!”
白糖和李德全都不明白我突然间发什么神经。
白糖道:“你干什么呢?刚才不是还嚷嚷着喊饿的吗?”
李德全也不解道:“八福晋,您这是唱哪出啊?”
我望着他俩,不禁一愣,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又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
看着他俩正等我解决他们心中的不解,心说:我总不能李德全面前说胤禩的事儿吧?
于是站起身,扯开话题,对李德全正色道:“李公公,皇阿玛是不是很生气很生气啊?”
李德全怔了一下,以为我刚才突然发神经是担心自己的命运,所以理解般叹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看了看我,又回头看着也放下碗筷,站了起身的白糖,道:“如两位听得进老奴的话,就容老奴说一句——既是无辜被冤,就一定要秉持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坚持到底!”
闻言,我不禁心说:难不成李德全也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不过,这句倒是非常的有正能量!
白糖皱眉,想开口问什么,却被李德全挡了回去:“九爷,这句话没其他意思,就如字面所说,简单的狠!”想了想,又加了上一句:“如是八爷,他也同样会如此说。”
我看着李德全一脸纵观全局,大意心中有的模样,不禁道:“胤禩?”我“嘶”的一声,然后看向白糖:“你和八爷亲近,你了解他,你说说他……”话还未说完,李德全竟笑了出来。
我疑惑的看向他,李德全笑道:“八福晋诶,你都和八贝勒爷成了亲,如何还能比九爷跟他亲近?”这句话看似平常,但说来好像饶有深意,我立即就想到我和胤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牵扯了。
“我……”我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李德全,不禁觉得从早上到现在遇到的这些人当中,好像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从心眼里把我当南初,他看着我的眼神,竟是没有一点复杂。
再看看眼前的温热饭菜,心中不禁一丝暖意流过,随即心中豁然,正如他所说,这句话没什么意思,就如字面所说,简单得狠!就按照这个想法走下去,一定不会错!想到这,我笑着对李德全道:“李公公,谢谢您。”
李德全垂眼一笑,却是回道:“不用不用,要谢就谢你家八爷,要不是他平日里对老奴的关照,你们今儿也就吃不上这饭了。”
“呃……”我不禁一愣,接着呆呆一笑,随即理解什么叫做心照不宣。
李德全说,其实,既然敢来送吃的,也不怕真的被康熙发现,天子脚下,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圣明的康熙?
只是,万事都有个谱儿,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多做停留总是不好!
李德全走了之后,白糖就冲我问道:“你说,这李德全到底什么意思?他除了来给我们送饭菜,难道还想帮助我们?那如果是这样,是他自个儿的意思,还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我蹙眉道:“要么就是他自个儿的意思,要么就是你皇阿玛在指使他这么做。”
白糖“啧啧”一声:“我感觉你这跟没回答没啥两样。”
我一眯眼,望着眼前凌乱的稻草,摸着自己已经吃饱了的肚子,脑中却突然想起福儿的那句‘不知道我们还在背后谋划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而要付诸行动’。
而我突然发现,这样一对比,谋害宜妃倒成了小事儿,这句话里面的事情才是大事!再着重一分析,觉得福儿所指的,大概就是想说胤禩要谋反!只不过没具体言明,而对于诬陷之言来说,模棱两可才更是让人觉得可怕啊!
想到这里,又突然想到康熙听到这句话时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不少,可见那句很是致命!
如果还有转机,那么也就是一切诬陷不攻自破,可是,怎样才能不攻自破呢?
恰巧李德全又在这里走了这么一遭,我本来浑沌的思绪竟然不知为何突然无比清晰起来,好像突然间就看清了整个事态,所有的挣扎似乎都被他那一句话给捋顺了,毫无纠结!
只是还差一个定义,这个定义就是李德全了解康熙!康熙肯定是喜欢性情不屈不挠的人,往往只有不屈不挠才能证明何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所以,李德全才用这句奉劝我们!
有了这个不屈不挠的气节!再加上白糖的舍身陪伴……那么,洗掉冤屈的那一天,指日可待啊!
只是……我看向白糖,心说:我留着私心不劝你,就是想让你跟着我被关在这宗人府!而这私心并不是觉得孤独、一个人不好过,而是……我说不在乎自己的命、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可我确实头一件想得就是八贝勒府那一大家子!更是不甘心我任何作为都没有这样无缘无故被冤枉至死!
白糖见我半天没下文,不禁就看向我,我突然内疚,觉得自己利用了他,不禁就心虚不敢和他对视,而低下了头。
心下不禁头一次发现做人很难,既不能告诉他我对宜妃的怀疑,又不能告诉他我的私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体会白糖的感受而要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我这样也算是设身处地的在为他想,虽然我是被白糖带入这个大局,可是白糖也心甘情愿的陪我下火海,那么,把这些放在一起,应该可以抵消了吧?想到这,我内疚感减少很多,不禁又抬眼看向他道:“算了,想太多伤脑筋,不如静观其变吧,不是有句话叫做——你千方百计,我以逸待劳吗?只不过,这样干等着,有些难熬啊!”
白糖却是一声哼笑:“怎么着也比面对那些奸险、蓄意谋害的人要好过。”我看向他,好奇道:“诶你说,你身在皇宫,长在皇宫,怎么就比我还不适应这些喜欢耍心机的人呢?照理说,你对待这些人应该是游刃有余吧?”
白糖却冷冷道:“皇阿玛的儿子并不是个个都能拼能算的,总有一些……”他顿了顿,又道:“没用的人。”
我见他如此认真的妄自菲薄,不禁“呸”了一声:“你这个人,怎么说自己没用?我看你挺好!”
白糖却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粗俗。”
我瞥了他一眼,不在乎他的这种看法,然后仰头看着天花板叹道:“希望老天留着我的命让我继续粗俗啊!”
白糖笑了一声,便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