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师从右手上位的座师手中接过对卷,只是看到了第一个便是惊诧住了。
倒不是因为文翁和夏侯师等人眼光有误,将一份不合格或者有瑕疵的对卷要定为上三联胜卷之一,这一份对卷如同夏侯师所说,的确是无可挑剔,韩师看全整副下联的内容,也是颇为赞赏,无论是字体的书写还是内容的平仄对仗,就韩师看来都无可挑剔。
而韩师诧异的却是,自己手中这一副上三联的对卷居然和这副对卷居然是一样的字体,无论是字体的横竖撇捺,还是其中透漏出来的文道风韵,都是出自一人手笔,可这副对卷自己也有心思判定为上三联胜卷之一。
这岂不是说明这次的青山宴,将会有两副上三联将会匹配下联,居然还是出自同一人之笔!
这就由不得韩师不诧异了,因为一连几年青山宴出现不了上三联的下联都正常,眼下居然不止一副出现,已经是破了这几年的旧例了,没有想到这次还是出同一人,要知道,上一次青山宴能够在这上三联大放异彩,占尽上三联两副的奇才正是如今在这四楼之上居首座的黄州文道领袖文翁。
看到韩师这般脸色,夏侯师以为出现了什么幺蛾子,顿时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韩师对此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言语之中,责怪之意已经相当明显,一句话便是将其余座师的目光引到了韩师身上。
韩师抬起头看着夏侯师,自然明白后者起的是什么心思,不过显然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直接毫不遮掩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之所以这般动作,只是因为我的手中也有这样的一副对卷,字体一样,应该是出自一人。”
“什么?”夏侯师一愣,旋即直接大笑说道:“哈哈,夏侯侄儿真是不负我的期望啊!”
闻言,韩师倒是不可置语,但是内心也是升起一些反感,不过还是顾及礼节,直接将自己的这一副对卷传给了首座的文翁。
文翁接过对卷,再一次埋首审阅了起来,半响之后当下朝着韩师说道:“不错不错,此子有为文豪之资。”
又是一句话,直接判定这一副对卷再一次入上三联之一的无议。
文豪之资,这已经判定了文翁心里认为这两幅对卷的主人,也就是夏侯都完全有日后领袖黄州文道的天资。
或者,这甚至已经意味着文翁有了将夏侯都收入自己门下的心思。
另一座的夏侯师虽然不知道文翁此时拿着的侄儿对卷究竟是什么,但是对于文翁的眼光毒辣,还有自家侄儿的文采斐然,也没有什么疑议,当下也就直接对文翁说道:“文翁谬赞了,夏侯侄儿虽是有些文采,但文豪之资的评语已经是折煞他了。”
文翁一笑,然后说道:“如若不是此子已经入了那白氏老翁的门下,我倒真是希望收了他做关门弟子。”
文翁此句,真是直接将本来言语中的意思直接抛到明面上来,不过夏侯师听到这句话,却不是十分欣喜,相反,还是有点失落。
夏侯氏作为能够参与进天州长孙王室的王位更替之中,自然也不是什么平凡出身的诸侯,黄州是西元界人族这百年以来新拓之土,人族底蕴比之天地玄三州,底蕴的确是难以相提并论,所以也没有分封公侯爵位,所以荒州分封的诸侯最长也就是伯侯而已。
似夏侯氏,楚水熊氏,南远荆氏都是这一类的伯侯。
但是其中也有高低,似楚水熊氏、南远荆氏的封邑就近万余户,而夏侯师却是有着三万余户封邑,足以见其底蕴。
而这样的缘故,正是因为夏侯氏是西元王室长孙氏在黄州分封的第一位诸侯。
正是这样的背景,夏侯师对文翁的这一句话有着深深失落之感,因为夏侯氏参与到长孙氏王位之争中,夏侯师自然知道接下来几年里这西元界人族领地是不会太平了,自然会有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动心思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博取更大的利益,而他夏侯氏正是其中的一支力量。
夏侯氏像称霸黄州,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武力底蕴,但是正义之师的借口还是差了一点了,如果文翁能够将夏侯都收入门下,那么对于黄州的文道正统,夏侯氏便是可以有了先天之利了,日后即使对诸侯开战,夏侯氏也就成为了正义之师的象征,这对夏侯氏制霸黄州,将会有不可言喻的好处。
但是文翁已经说明了,所以说夏侯氏的这条路已经完全被斩断了,夏侯氏能不失落吗?
文翁虽是经历诸多人事,但人心隔肚皮,哪里会知道夏侯师的这般心思,当下也就直接说道:“如果没有异议,这两副对卷就定为上三联的胜卷吧。”
文翁都如此说了,几乎是一锤定音,底下的诸多座师附和道:“我等自然无异议。”
文翁点点头,将手中的对卷合起来放在自己的桌案上,然后说道:“夏侯氏这小家伙这番也算是为我黄州文道挣了一番脸面,不知他将在这三楼上表现的如何,如果不负期待,老夫就带他去天州参加几场文会,与那被称为天州之骄的诸多王侯之子较量一番,一展我黄州学子的风采。”
“哈哈,文翁错爱了,不过相信那夏侯侄儿定然不服不负文翁期待!”夏侯师在此时终于知道谦虚了,不过言语虽是如此,但是任谁都能从他的语气以及神色之中发现傲然之意。
文翁点点头,旋即说道:“那就这样吧,诸位座师还是加紧时间审阅剩下来的对卷吧,那些小家伙的耐心可是着实不多啊。”
听文翁这番话,众位座师才注意到。下面的楼层已经传来了一些嘈杂之声。
门口守门的中年人眉头一皱,旋即走下四楼的阶梯,朝着二楼的方向大声警示道:“肃静!”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青山楼的建筑本就是自带回音效果,回音的最后一丝余味消散,二楼的嘈杂声已经是完全消散于无形。
夏侯师一看到这样的情景,眉头皱着说道:“真是一群不知礼节的小子!”
一边的座师听到夏侯师的这句话,也是颇为赞同,然后低下头来准备审阅自己拘来的竹筐里的对卷,却是见旁边的夏侯师毫无动作,不由得问道:“夏侯师不打算继续审阅了吗?”
夏侯师道:“嗯,文翁已经定下这上三联胜卷,我就不再多费精神了。”
那位出口询问的座师觉得这话并没有什么挑剔之处,当下也就没有再问,直接埋下头审阅起来自己的对卷了。
另一席案的韩师也看着自己的竹筐中仅仅剩下最后一书对卷,当下也是眉头皱了一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自己座下学生的对卷,也是不由得着急,难道是在这上三联的挑选中退却了?
这也不奇怪韩师会多想,就是他最为看好的秦阳,文道文宫境的实力,即使在这文曲城中并不是太过显眼,但也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了,可是出身却也不过是一个子侯家的庶子,这也造就了他文道上先天不足,如果秦阳能够进入西元王室的典籍馆,也能够遇见白石书法传人白承渊的教导,所能取得的成绩未必就小于这夏侯都。
但是,没有如果,这也正是韩师的惋惜之处。
子侯庶子出身的秦阳,在挑选上联的时候,应该是会避开上三联的,不仅仅是难度大,因为对联这门学问,更多的还是会看重自己的文化底蕴,但是秦阳的出身,却是让他在这上三联面前望而却步也并不奇怪。
可是韩师的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如果秦阳真的动了那么一丝丝想试试的心思呢?或许这竹筐中的最后一书对卷就是秦阳的呢?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韩师才没有和夏侯师一样,在文翁定下上三联对卷胜卷之后,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而是继续耐着性子从竹筐中拿起那最后一卷。
然后与往常一样,轻车熟路的放在桌案上,在缓缓推开对卷。
韩师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幸中的某丝期待,推开对卷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半拍,也没有推到往常时候半尺就停下来看第一个字,而是仅仅看到了一个字的一捺一角之后就停下来了。
韩师心中一沉,秦阳在文曲城中待了四年,平日里文道上交流与韩师自己自然是颇多,所以韩师对秦阳的字体也是颇为熟悉,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有印象,韩师虽然只是看到这对卷一个字一捺的一角,确实已经笃定这并非是出自秦阳的手笔,韩师不由得有些失望。
对于其他的韩师也是没有注意,略微一下遗憾之后,便是释然了,当下便是继续展开对卷。
突然,韩师眼睛一亮,从其眼眸里看瞳孔,正是这韩师打开这对卷所看到的第一个字!
韩师半响才是意识到自己的停滞,然后惊诧的脸色之余,涌现出期待,然后自然是缓缓推开整副对卷。
仅仅眨眼间,韩师拍案而起,说道:“真是好笔力!”
动静比刚才的夏侯师还大,一时间引得四下众人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