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钟韩猛地一下睁开眼,倒吸一口凉气,半边身子僵硬着不敢动弹一下。
“喂...你没事吧?”一个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右边问道。
“啊?”钟韩这是才发现旁边有人,扭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但看上去还是个美人坯子,只是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
此时她正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用怯弱的眼神偷偷盯着他,手里端着一个比她陶罐,热气腾腾。
钟韩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他坐在那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正在做梦,梦里又梦见他去上班,然后看到前面一块地陷下了去,但他没有跟着掉下去,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也不走开,就站在坑边往下望,迷迷糊糊的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多大一会,然后就感觉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结果又掉了下去,然后身体不自禁的抽了一下,又牵动了右腿,连疼带吓,就把他惊醒了。
“额,没事,有什么事吗?”偷偷擦了把冷汗,钟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用他做温柔的声音问道。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恐怖,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又一直在地上打滚,身上的衣服早就失去了本来颜色。而他脸上又是汗又是鼻涕又是泪,顾不上讲究还时不时用脏兮兮的手去擦,昨天又流了一脑门子血,混在脸上,不要说人,鬼都能被他吓死。
“......给你吃的。”小女孩把陶罐隔着老远放到地上,然后不知道从那摸出两个黑乎乎的面包递给他,还没等钟韩问她名字,撒丫子就跑了。
“额.....这罐子不要啦?”钟韩愣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想开口叫住她,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又把手缩了回来。
早上没吃饭,昨天又没吃饱,肚子早就空了,眼前这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面包有些硬,有些干,有些糙,要换以前,他肯定是咽不下去。这罐子里装的跟他昨天喝的一样,也是用不知名的蔬菜野菜之类煮出来的,口感还行,就是有些淡,跟没放盐一样,不过此时他可顾不了那么多,有得吃就不错了,所以还是吃的狼吞虎咽。
两个结实的大面包,满满一罐子粥灌下肚,钟韩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虽然处境没变,但莫名的就有了一种信心,有了勇气,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望着天上飘过的云朵,竟有了一丝期待。
饭后运动依旧是揉腿,捏下去,揉一下,用力一按,再往下一推,感觉推到痛处了再往后拉,然后往复循环,一个地方揉得发热了再换一个地方接着揉,手累了就甩一甩,休息一会,休息好了接着揉。
钟韩感觉自己久病成良医,都按摩出套路来了,照这样下去,如果还在原来的世界,都可以考虑换个工作,去给人按摩去了。
按摩了好大一会,正午的阳光一照,他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而这时,那个小女孩才讪讪的走过来,耷拉着眼皮,就差捏着衣角了。
钟韩远远的看到她过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吓人,但也看得出来那个小女孩的胆怯,所以怕惊着她,便装作若无其事,手上的动作没变,只是拿眼睛望了她一眼,传给她一个“我发现你过来了”的信号便没再看她。
小女孩怯怯的走过来,抱起陶罐转身就要走,这时钟韩才轻轻地转过头来,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或许是感觉到了钟韩的善意,小女孩没有被惊得撒丫子跑,而是用怯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转身就走,只是看得出来,虽然还有些紧张,却没有那种胆怯的样子了。
钟韩松了口气,他现在算是落难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帮助到他,所以他就算不交好这些人,起码也要消除他们的畏惧,或者是排斥心理,就像这个小女孩,很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衣食父母,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这也是他混迹社会这么长时间仅有的一点生存本领了。
吃饱了的日子总是很安逸,不知不觉钟韩又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晚霞映照在这个对他来讲还有些陌生的地方,如真似幻,分外妖娆。
手上继续动着,一边观察着身边这群人,尼米茨一整天都没再出现,倒是迪皮跟没事人一样游手好闲到处晃荡出现过几次。
钟韩发现这里除了几个大个子,剩下的人全是一帮老弱病残,他相信这里作为一个有组织的社会群体,必然会有社会分工,只是一时之间还闹不明白他们怎么具体分工,再加上他们的相貌对他来讲有些难分辨,除了明显的体型特征,他看上去都长一个样,时间也短,所以除了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手里还是抱着那个陶罐,或许有过接触,所以她看上去胆子大了许多,虽然还微微低着头,但没有再出现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
钟韩“友善”地冲对方笑了笑,接过她递过来的面包,温声道:“谢谢。”
小女孩依旧不发一声,放下东西就走,要不是刚见面的时候听过她开口,钟韩真要以为她是个哑巴,当然,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能让人家靠近就不错了。
东西虽然不可口,但量很足,换做以前,他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光那跟坛子一样的陶罐就能把他撑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这些食物油水太少,他还是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晚饭,即没有人关注他,也没有人搭理他,他也乐得清静,心里一时竟有些无喜无悲,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淡定和从容。
吃完了饭是照例的“饭后运动”,等到太阳下山,天上的余晖闪烁,钟韩撑着支撑房顶的柱子慢慢的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往他的“卧室”里挪。
小女孩还没来收陶罐,钟韩故意避开,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消除防备心理的手段,他虽然不懂,但这么多年的社会不是白混的,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怎么跟女孩子接近他还是知道的,既要制造机会见面,又要保持距离,给对方一种安全感。
不得不说,钟韩这个做法是明智的,不然就他那夜叉形象,等下天色再暗一点,没准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得晚上做噩梦。
或许是揉了一天的腿产生了效果,也可能是揉了一天把腿揉麻了,钟韩走起来虽然费力,但没之前那么遭罪了。
在堆放着各种杂物的破旧房子里,钟韩躺在茅草堆上揉了一会腿,小女孩才踩着轻轻的步子过来收陶罐,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感觉一阵困意有袭上来,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根本没必要去挣扎,顺着睡意他就直接睡过去,临睡前残留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玛的,怎么劳资这么能睡?”
...............
钟韩是被吵醒的,当他睁开眼睛后,起码愣了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身处境,睡得太香,身子都睡麻了,他翻了个身,脸朝着门的方向,然后就发现门被虚掩着,在门口放着一个熟悉的陶罐,上面很有技巧的摆着两个黑乎乎的面包。
钟韩有些想笑,他不自觉联想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蹲在地上,一边怯怯用眼光偷偷的注意睡得正香的他,一边小心得用手把面包放在陶罐上,既担心躺着的那个人突然醒来,又要担心面包掉下来,一想到这个画面,钟韩就感到好笑,同时心里又流过一阵暖流,一种被重视,被关心的温馨感,让这个流落异乡的男人差点掉下泪来。
深吸了口气,钟韩收拾好心情,下意识就去做他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然后感觉到些许异样,紧接着,眼睛就扫了过去,愣了一下,然后心里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
只见他的右小腿昨天睡觉前还肿胀的小腿,此时竟然奇迹般的消退了,虽然皮肤还有些红,显然还残留着淤血,但看上去跟正常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钟韩用手托着膝盖下方,试着用力,还有些痛,但完全可以忍受,接着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试着用右脚踩着地,走了两步,还使不上太大劲,但走路没问题了。
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钟韩用左脚撑着身体,右脚辅助,然后双手握拳在空中狠狠的挥舞,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我***!”
眼泪难以抑制的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一系列变故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他无所适从,右腿的伤势就像是压在他心底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右腿虽然没有完全好,但起码可以说明几个问题。
第一:右腿伤势虽然严重,但并不是本身问题,而是受伤后的后续遭遇加重了病情,鬼知道他昏迷的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第二:右腿一夜之间的变化说明不用找医生,也不用药物,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或许不重要,也也是至关重要,就像他之前一直担心的一样,他很怀疑这里有没有医生,一旦引起并发症,随便一个发炎感冒发烧都能要了他的命。
第三:现在右腿已经没有大碍,那就说明他不再完全被动,已经拥有了一定的主动权,或者说是退路。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在这之前,不管他要医治伤势也好,解决温饱也好,莫名其妙变成奴隶也好,遇到好人也好,遇到坏人也好,他都只能被动的等待,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而现在,他相信,就算不要医治,只要保养得宜,右腿伤势已经无关紧要了,而温饱或者其他问题,也有了选择的权利,就算反抗不了,也可以逃跑,或许跑不掉,但跟之前那种有心无力相比,必然是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所以,此时的他才会这样异常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