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婂乐不可支,看着那些学子们争的面红耳赤,个个平日里儒雅风度翩翩,现下都变了另一幅模样。
一番争论之后,有二十来个学子作了诗。管事思前想后,又问了许多人的意思,大家最终一致评选出了其中一个最优的。
那优胜的人明明欢喜万分,却还要故作矜持地保持镇定,儒雅地理了理鬓角,遥遥朝木婂作揖道谢:“小生多谢姑娘赏花,还请姑娘带话给七王福晋,多谢福晋对书海学子们的牵挂。”
木婂笑而不语,听见有人祝贺得了花儿的那个生员:“子腾兄,恭祝你抱得奇花而归。”
……
回到王府,锦绣再三问木婂:“你确定,那人唤他叫子腾?”
木婂想了想,又问程峰:“应当没听错吧?那些人都在恭喜他呢。”
程峰点头,很是肯定:“是叫子腾,那些学子像是很尊敬他。”
锦绣就笑了,不急不慢地吃一口茶,才说道:“自然要尊敬,你们可知他的身份?”
木婂和程峰俱是摇头。一个学子罢了,还当真没留心。
“子腾,眉子腾,帝京城中姓眉的估计没两家,有一家赫赫有名。”
听锦绣说到这里,木婂和程峰顿时惊醒,大为愕然地看着锦绣:“不会,这么巧吧?”
锦绣笑:“自然有这么巧的。据我所知,刑部尚书眉徒寻的第三子正好在国子监求学,方才听你们形容,约摸年纪也对的上。”
说着斜看木婂几眼,肯定道:“错不了。那管事也是聪明,知道将眉家公子举荐了出来,底下哪还有人敢不服气的。”
木婂有些讪讪:“我瞧他们个个兴致挺好的,还以为那眉公子是以真才实学取胜。”
锦绣看她几眼,摇摇头,语重心长:“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自然,眉公子才学取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未必没有他出生富贵。”
木婂暗暗听着,大为受教。
程峰问锦绣:“福晋,花也送出去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锦绣神情幽幽,好半天才开口:“自然是等。”
“等?”木婂和程峰暗暗揣摩锦绣话里的意思。
……
结果才刚过了晌午,消息就跟秋后的烈风似的,一下子呼啸在帝京城中。
木婂兴奋地手舞足蹈,细细跟锦绣说。
“外面都在传呢,说福晋您得了名贵的花儿,也不自己留着,反而送去国子监激励那些学子们。”
“说眉家公子仪表堂堂,才情也甚是了得,就是在国子监这等人才济济的地方那也是不逞多让的。”
“……”
木婂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锦绣听了些,也未全放在心上。
老实讲,她根本没想到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原本计划着,让木婂和程峰到国子监走一遭,将花儿的事儿闹开了,再谋划一番,即便店铺是开在不景气的僻静之地,兴许也能引得那些文人雅士们趋之若鹜。口口相传,说不定能打开一个好局面来。
谁能想到,这么一弄,竟然将眉家公子牵扯了进来。眉家什么身份啊,纵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但凡是与自家公子有关的,想必都能说出一道花儿来。
锦绣细细想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唇畔不由勾起一抹浓烈的笑来。
木婂看得恍惚,福晋这是怎么了?
晌午过后,就有人递了帖子。
汤嬷嬷看着鎏金边的簇新帖子,纳闷着:“尚书府送来的,眉夫人请您去聚聚。”
说着暗暗打量起锦绣来。
毕竟国子监的事闹开后,锦绣也没瞒着,只是想给王爷挣个好名声,汤嬷嬷虽然怀疑,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这事儿确实对王府是好的,鼓励生员,激励学子,在谁看来都挑不出半点错。
所以当眉家请帖来的时候,锦绣也只说了一句:“估计是眉家夫人心里感激吧。”
汤嬷嬷狐疑地看她几分,见她面容平静透不出一丝波澜,只好信了。
回了眉家夫人的帖子,眉家很快便派了马车来。
锦绣带着菊青和汤嬷嬷去了。
到了眉家宅子,才发现眉家夫人竟然早候在了外头。
眉家夫人穿一件暗黄色绣八宝凭鸢黛左右交衽锦袍,头上满满当当戴着各色珠宝,红唇轻抹,哪怕是四十有余的年纪,仍是打扮的妖娆别致,风韵犹存。
看着眉家夫人珠光宝气的模样,锦绣反倒放宽了心。
上前几步,见眉家夫人要给自己行礼,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夫人何必多礼。”
眉家夫人抬头,细细打量锦绣一眼,越发看着满意。想起今儿个儿子在国子监挣来的体面,不由得腰杆都直了几分。
锦绣看在眼里,笑容益发温婉。
进了府,处处妆点的金碧辉煌,摆件都是一溜烟的玛瑙玉石,样样看着都是价格不菲,就是比之七王府都胜之百倍。
丫鬟端了茶,锦绣注意到,茶盅都是景德镇官窑新烧的彩瓷鎏边精品,这样一件拿到市场上,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
这府邸可半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皆是捡了最贵重的展现。当然,这并不能说是眉徒寻贪墨了,毕竟靠他的俸禄,一年下来也买不起这一套茶盅。
真正有钱的,能撑得起这金碧辉煌府邸的,正是锦绣对面坐着的,满脸笑意的眉家夫人。
这也是今日锦绣答应赴宴的原因。
眉家夫人在整个帝京世勋权贵也算是个特例,她并非官宦小姐出身,而是来自商户。
而且是启国最有名的商户——辛家。
“天下票号皆辛家。”
也就是说,辛家的财力几乎是富可敌国,无人能及的。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意思,但却也差不离。
当年眉徒寻还是普通学子的时候,这位眉家夫人便倾心于他,眉徒寻三次科举皆是落榜,眉家夫人不离不弃,后来更是花了百万真金助圣上登上宝殿。
眉徒寻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扬眉吐气,一跃晋升为刑部尚书的。
如果没有辛家的资助,根本不可能有眉徒寻的今天。
所以即便商人在启国是最低贱的,即便眉家夫人一身金石玉器,打扮的和帝京贵妇们格格不入。却也没有人敢嫌恶她。
因为她是眉家主母,赫赫有名的刑部尚书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