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有什么可耻的,每一个上阵杀敌的士兵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当然,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家人能忍痛将你们送进军营,他们也是了不起的!”宋煜的语速逐渐放缓下来,说道:“我们现在站的这片土地,以前是一座城池……”
大家顺着宋煜手指的目光看去,极远的地方隐隐能看见城墙的残垣断壁,还有一些被投石机炸的稀烂的土房。
“也许你们中间有人就生活在这片土地,家人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对此我要向你们道歉。你们作为大启的子民,是大启皇室没有保护好你们,这是朝廷的失职,也是皇室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人低下头啜泣,在这场战火中他所有的家人都丧失在战火之下,每次回忆起来总忍不住潸然泪下。
“当然,我们不能一味地沉浸在悲痛里,要想办法将这种悲痛化作力量!敌寇一日不除,他们就有可能卷土重来,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让更多的无辜百姓丧生战火之下!”
那个啜泣的士兵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泪一脸期望地看着宋煜。
“我站在这里,以皇室的名义起誓,若是我们这十万大军能以少胜多,将敌寇驱逐出我大启边境!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能够终身免除赋税和徭役!”
此言一出,满场鸦雀无声。
有品级的官吏还好,那些普通的士兵,或者职位不高的,听到宋煜这话全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任何朝代,最重的就是赋税徭役,特别是遇到灾荒大战,朝廷会将赋税一提再提,弄得寻常百姓苦不堪言。
真正为了立军功而进军营的人凤毛麟角,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含着金钥匙出身,一来就生活在优渥的世家。更多人都是寻常穷苦人家的百姓,甚至还有为了躲避徭役被主子送进军营的奴隶,这些人构成了三军庞大的队伍。
他们要求的很简单,只是为了一口饱饭,同时能积攒一些俸禄寄给家中清贫的老父母。
所以当宋煜说出这番话时,他们才会如此激动,同时又陷入古怪的疑惑。
宋煜轻点下颌,立刻有亲兵捧了文书上前:“所有的士兵都会拥有这样一份盖了官印的文书,只要驱逐出洛神敌寇和殷国蛮子,你们将终身享有这份权利,你们的家人也可以不缴纳赋税和徭役!”
盖了官印的文书,终身免除赋税徭役,终于有人颤抖着问:“那……如果不幸战死沙场呢。”
“你们的家人同样享有这样的权利!”
战士们担心的事彻底没了,哪怕自己战死沙场,至少自己的家人这一辈子不用背负繁重的徭役和赋税,这就足够了!
穷苦人家出身的人思想其实特别的简单,宋煜也正好拿捏到了这些人的软肋,事实上免除赋税徭役这种事他早就想过了。
制度总是有缺憾的,特别是像启国这种新建的国邦。繁重的赋税徭役只会让底下的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激起民愤,更或者起义!
与其去压榨这些百姓,不如将目光放长远一些,放到那些有钱的财阀和世家身上,自从启国鼓励商户对外流通起,那些从西域跨地区做生意的商人赚得钵满盆满,却从不缴纳一分的赋税。
这是不公平的,宋煜打算将这种制度上的变化从军队开始实行,减轻农户和平民的负担,让贫富阶级之间越发缩小差距。
原本还军心涣散的三军,在这次谈话之后瞬间凝聚起来。
事实上是那张盖了官印的文书让大家重新拾起了斗志,对未来充满了渴望。
……
右将被关进大牢有四五天了,宋煜下了严格的命令,不许人去探望,就连左将都被拒之门外。
他只好忐忑地来找宋煜。
“等你好几天了。”宋煜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让左将瞬间措手不及。
宋煜显得很轻松,也不大去看有些战战兢兢的左将,还指了椅子给他坐。
宋煜的帐篷和苏茂的相比就要寒碜许多。
除了那床虎皮,篷内的摆设十分单一。
左将坐在椅子上不敢动,这可不比苏茂帐篷里结实的雕花长椅。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士兵从废墟里翻出来的藤椅,把手那里都烂的差不多了,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嘎子嘎子”的噪音。
左将有点如坐针毡。
宋煜笑着安抚他:“亲兵花了一两银子从百姓手里买过来的。”
这样的破椅子居然要一两银子!左将正在心里腹诽宋煜不懂物价,被人敲了竹竿还这样高兴,就听见他后面的话。
“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丈夫和大儿子全部死在了战火里,她强行要把四十岁的小儿子送进军营,军机处那边嫌岁数大了不肯收吗,她就跪在军营门口。说一定要儿子上战场,打匪寇,给爹和哥哥报仇。”
“人收了吗?”听宋煜说话仿佛有种魔力,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继续往下听,左将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宋煜抿嘴:“收了,在后方做厨子,昨天吃的土豆就是他做的,手艺不错。”
“那大娘呢?”
“我派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了,给她银子她不要,没办法亲兵把她那些锅碗瓢盆全都买了,说军营缺东西,她只要一两银子。”说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安置营那边有集中提供物资,老婆婆拿这些烂东西过去也没用。”
后面这句话像是特别解释给左将听的,左将听完松了口气,靠回椅子上。
这次虽然也发出刺耳的响声,但是却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藤编的椅子靠背软软的,让人有种想睡觉的舒适感。
宋煜暗中观察左将的表情,如聊家常般问道:“左征大将军听说也是边塞人?”
“嗯。”左将难得地眯起眼睛,悠闲地吐出一口浊气:“小时候出生在边塞,不过母亲和父亲现在都生活在帝京。”
“以前小的时候,父亲在镇子上开了个藤椅店,就专门编制这样的藤椅出售,生意不温不火……”左将这会儿的戒备全都放松下来,开始回忆起以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