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眼角微翕,神情微霁,咂了咂嘴,到底一个字也说不出。
锦绣看着着急,又问:“妹妹只问姐姐一句,姐姐觉得八王爷怎么样?”
元娘苍白的面皮突然浮起一丝晚霞般的火红,虽是没有作答,意思已经明显。
锦绣就忍不住重重捏了捏她:“既然是喜欢,那何必畏手畏脚,想那么多?”
元娘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正踌躇着,忽然听屋外传来香棠焦急的声音:“小姐,福晋,香棠叨扰,王爷…八王爷来了!”
宋澈来了!
元娘瞬间僵在原地,锦绣亦是满目震惊。
屋外天色已暗,宋澈怎么会此时赶来?
见元娘也是一副惶然不安的样子,锦绣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重重拉了她:“姐姐别怕,先将王爷请进来,说不定他有什么要紧事呢。”
又四下看了看,觉得不妥,便道:“我还是去屏风后面躲着。”
元娘急的脸都红了,反手去拉锦绣:“这怎么成,我一个人……一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锦绣拍拍她的手背,让她镇定下来,才朝外面喊道:“香棠进来给姐姐梳头。”另外喊了一个院子里的丫鬟去煮茶。
一顿忙活,好容易妥帖了,元娘还是紧张的发抖。锦绣就暗暗给她鼓劲:“姐姐待会儿就让香棠在屋子里伺候,别怕,王爷温润有礼,不会做儹越的事。”
元娘涨红了脸,声细如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香棠已经去门外请人,锦绣赶紧躲到屏风后面。
宋澈穿着白色的交衽长袍,走路如有风,面上却紧绷着,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
透过屏风衔接处的狭小缝隙,正好能看见元娘一脸局促不安地屈膝行礼,宋澈想伸手将她托起来,兴许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又将举到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元娘才直起身子,面色微红,根本不敢正眼与其对视。
宋澈也是一副青涩的模样,目光僵硬不知该往哪里放。
锦绣乐不可支,真是有趣的一对儿!
还好香棠进来上茶,屋子里的气氛才没那么尴尬。
宋澈浅浅吃了一口,就抬起头看元娘。元娘整个脑袋都缩在茶盅后面,只留下毛茸茸的黑发。
宋澈就忍不住问了句:“江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嗯?”元娘讶然地将脑袋从茶盅后面抬起,十分不解。
宋澈也是意外。看元娘的样子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也不像生病啊,那怎么爽约没去八仙居呢?
难道是七哥的消息有误?
他就沉吟地看过去,却见元娘目光躲闪,不由心中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了。
登时面色也沉然几分。
“江姑娘是在躲我吗?”他很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特别将“本王”两个字换成“我”,好让双方的身份更接近,同时让她没那么紧张。
谁晓得元娘非但没有镇静,反而更加惶然起来,端着茶盅的手不由得抖了抖,杯中滚烫的茶差点溢出。
宋澈便皱起眉来,沉眸看她。
元娘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盅,远远地看他一眼,才低头小声道:“王爷多虑了。”
宋煜眉头更加深锁。
事实上,他先前在门外的时候就很是局促不安,左等右等愣是没个消息,他还以为就要这么被拒之门外。可是现在看来,纵然进了门又如何,她一直那副淡淡的样子,根本没有要过多搭理他的意思。
他心底就有几分不是滋味。
鬼使神差地又问了句:“后天去江昌泛舟,我邀了七王兄和福晋,江姑娘可有时间一同去?”
元娘面上一滞,旋即将头更低了几分:“我……恐怕抽不出身……”
什么后天去江昌泛舟,邀了七王兄和福晋之类的,全然是他心口胡诌,可是听见元娘这样直接的拒绝,心底还是止不住的沮丧起来。
果然她在躲着他!
宋澈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端起茶盅。
站在屏风后头的锦绣看着不禁着急,元娘定然还是过不了心底那关!
好在宋澈没有因为元娘的冷落而放弃,继续腆着脸问:“上次在珍禽馆时,江姑娘说下次会亲自下厨招待我们,不知姑娘此话可还作数?”
元娘面色绯红,沉了沉,才道:“下次等七王爷和福晋一起来的时候吧。”
又被拒绝了。
宋澈面色一下子阴了下去,还未开口,元娘已经抢先一步问道:“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语气淡淡的,大有无事就请离开的意思。
宋澈长大嘴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前来所为何事?
好像…还真的没什么事。
只是在八仙居门口一直没有等到佳人,心中不免失落遗憾。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想到她患病来不了,就鬼使神差地赶了过来。
谁晓得……
他看着元娘,总觉得面前的女子没有前几次见到的那样随和,美貌依旧,态度却冷淡许多。
那边元娘则是瞪大眼睛,一副不耐烦要送客的样子。
宋澈大窘,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他以为她会……
结果……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元娘终于开口解了这局,抿嘴微微一笑,吩咐香棠:“王爷前来是为了竹宴吧?正巧我前儿个泡了一摊子嫩竹,王爷带回去尝尝吧。”
就见那个叫香棠的丫鬟颠颠地跑下去,抱了好大一坛子嫩竹来。
坛子虽未开封,宋澈却觉得整个腔子都酸了起来。
元娘打了个哈欠,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宋澈哪里还好意思继续赖着,便起身告辞。
屏风后的锦绣看着暗暗着急,心中不免遗憾。
就在宋澈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忽然一个转身,直愣愣问了句:“江姑娘觉得在帝京生活可还习惯?”
元娘本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么突然一回头,仿佛被抓包般,顿时目光躲闪不已,根本忘了宋澈问了什么。
这番样子被宋澈暗暗看在眼里,他有些狐疑地细细打量她,然后突地说了句:“我府中还没有会做泡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