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原是让程峰去请宋煜的,谁晓得宋煜一直没回来,好容易过了大半月,这期间一直没有传使臣出使殷国的事,锦绣便以为事情就这样揭过了。
六月末的时候,天气已经灼热难耐,木婂在屋里添置了冰块。
与锦绣说道:“屏舒的伤已经好周全的,这几天就可以当值。”
锦绣点头,林婆子就端了消暑的绿豆粥进来,沉脸看了木婂一眼,突然道:“屏舒来历不明的,不好在福晋房中当值,不如去灶上或者院子里做粗实的活儿吧。”
木婂面上一僵,没有吭声。
锦绣眉头微蹙,转开了脸。
林婆子到府邸的这大半个月,最开始还算和气,等到手里的活儿摸顺了,就彻底大包特揽起来,什么事都要过问。
看见锦绣没有作答,林婆子就不温不火地放了青瓷小碗,似笑非笑道:“辽东王福晋说过,帝京人多眼杂的,最怕混进旁的不清不楚的人,福晋还是仔细些才好。”
每次只要锦绣不作答,她就把王语嫣搬出来,逼着锦绣点头。
锦绣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以前菊青做事虽然骄狂,却也没有林婆子这般有恃无恐。
不止锦绣,木婂也心中堵了一口气,林婆子总是仗着自己来自辽东王府就自视高人一等,很多时候比菊青还要颐指气使。
这次锦绣没有松口,只淡淡说了句:“屏舒是七王爷和八王爷救下来的,妈妈是说两位王爷看走了眼吗?”
林婆子就不敢答话了,目光阴翳地站了一会儿,面色不悦地退下去。
木婂堵在心口的那团浊气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全吐了出来:“福晋,您……”
刚出声就被锦绣摆手制止,锦绣目光淡然,闲闲看她一眼,缓缓道:“不用理会她,只管做自己的。”
又说:“一时的忍让是为了往后的安宁。”
木婂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应了声,便屈膝下去。
木婂去灶上煮茶,林婆子就哼了声,扭头又回了主屋。
程峰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悄声道:“那林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刻不离地守在主屋?”
木婂一噎,眼底沉了沉,才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从辽东王府来的。”
又见程峰隐有焦急之色,便知他是有事要说,问:“怎么了?”
程峰小心地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才从怀中摸出一方书信来,飞快地塞到木婂手中。
木婂看也不看,直接放回衣袖里,就听程峰语速极快地说:“云曦的信,你想办法给福晋。”
说完话便退下。
木婂却皱起了眉。
可以说,林婆子几乎是形影不离地守着锦绣,就是眉夫人来府邸闲话,她也赖在旁边,生怕错过什么。
说是做奴婢的活儿,更多的还是监视。偏生锦绣一直坦荡没有动作,木婂更不好说些什么。
这信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林婆子挨不住去午睡了,才有机会递给锦绣。
锦绣展开信细细看了一遍,便让木婂立刻销毁。并即刻叫了程峰来,吩咐道:“你去司府衙门周围看看,有没有出租的院子,亦或者临近的客栈,一定要紧邻司府衙门!”
锦绣特别交代要紧挨着司府衙门,并嘱咐程峰要悄悄的别被人盯上,程峰便悄然而去。
夜里木婂掌灯的时候小声与锦绣说:“程峰都打听了,司府衙门不远处有一栋客栈,住的都是些有钱的闲散游客。只是客栈生意很好,这会儿只剩天字客房,一晚上就要整五十两银子!”
锦绣似不在乎价钱,满意地点点头,转而道:“告诉程峰,将厢房租下来。你从铺子的账上直接支半个月的房钱。”
话音刚落,林婆子推门而入,木婂气息平稳地朗声道:“绣房做了一批蓝色的浣纱青丝萝帐,透风又防蚊,要不明个儿奴婢取了来换上?”
锦绣点头,含笑道:“给程福晋、秦侧福晋和吕姨娘都送两套,天气热了,冰块尽供着。”
一副聊府中中馈事宜的样子。
林婆子没有吭声,走了过来,皱眉看木婂手中羸弱的宫灯,这才有几分冷淡地问道:“怎么还没弄好?”
说着就接过木婂手中的铜剔子,拨弄起灯芯。
一边拨弄,一边似自言自语道:“府中自然还是要尊卑有序,辽东王府就等级分明。姨娘小妾用的东西怎么能高过福晋,若是都一视同仁,只怕让人笑话没个规矩。”
锦绣便露出恍然之色,猝然道:“妈妈说的是。程福晋那里就送寻常的浣纱帐子,秦侧福晋用三江缎子,吕姨娘那里随便送两套新的帐子就成。”
林婆子才会然一笑,露出满意之色。
锦绣跟着莞尔,林婆子却没有看见锦绣眼底的冷然之色。
两日之后,有人去司府衙门击鼓鸣冤,木婂就当着林婆子的面,跟锦绣禀报。
“那位告状的老爹这会儿还在司府衙门,告的……告的……”
林婆子脸色阴翳起来,沉声道:“有话直接说,遮遮掩掩的做甚。”
木婂就胆怯地躲闪了一会儿,才蓦的开口:“告的是五福公府的王公子。”
说着就一脸惶然地暗暗觑了锦绣几眼。
锦绣立刻露出大惊之色,林婆子的脸则是阴翳起来,沉声追问:“你说有人告御状,告三公子?”
木婂怯怯点头,又在林婆子狠厉的目光中吱吱呜呜道:“说……说是王公子……公子迫害了他的女儿,还……打断了他的腿……”
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骇的暗地里看锦绣的脸色,赶紧道:“王公子怎么可能做那等荒唐事,此事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
林婆子嘴角微翕,咂了咂,到底没有出口辩解。
锦绣则冷笑不已,她自然不好辩解,因为此事是事实。
那会儿她刚到五福公府不久,因为很得王莞宁喜欢,所以才知晓此事。
王麟乃五福公的嫡子,自小便被方氏娇宠坏了,大了更是无法无天,公子哥的陋习那是学的一样不差。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人家姑娘,姑娘不从,那畜-生竟然直接强了,最后还杀人灭口。
姑娘只有一个爹爹,爹爹去府衙告状,却不想府衙和五福公府沆瀣一气,反而倒打一耙,说老爹是诬陷,还生生打断人家的腿。
这些都是王莞宁告诉锦绣的,提起王麟的时候,王莞宁还不住地摇头,直说王麟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