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直将一套刀法练完才收工,抹了把额上的汗,看着坐在廊下长吁短叹的云霄,不悦道:“哥,叹什么气呢。”
云霄看着自家妹子,不由又是一叹。
她是他的嫡亲妹子,爹娘去得早,一直是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妹妹有个好听的名字云曦,然名字是取得好,只是这长相……
看着妹妹比自己还要粗壮的胳膊肘,云霄就有些头大。
“小妹,女孩子家的就不要成日舞枪弄剑的,昨儿个我不是托了张大娘给你保媒吗?”
云曦眼神一阵躲闪。
云霄眼皮直跳,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你没去?!”
云曦站直了,将大刀一甩,直接扛到肩上,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哥,那小子长得瘦小如柴,风一吹都要倒了,我不喜欢!”
云霄怒的站起来,想起这些日子不断托人保媒,就有些气愤交加。哪家的姑娘不是等着媒人上门提亲,就她……
想着爹娘去得早,娘亲死的时候一再交代他,一定要给妹妹选个好人家。
及笄之前他就开始相看张罗,如今整五年过去,别说相看人家,就是媒婆都不愿接手了!哪一次她不是提了大刀就去相亲,次次都要拉着人家比划一番,好几次吓得男方尿裤子,还有个员外的儿子差点被吓得猝死!
一想到这些云霄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特别是这次请张大娘出面。他可是花了整整五两银子,好说歹说人家看在是街坊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同意的。
这几日忙着七王府的事,只听张大娘说男的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
云霄是很满意的,他武夫出身,一辈子刀尖上舔生活,深知这行的危险。所以很希望妹妹能找个安定的人家,不求锦衣玉食,过点小日子就好。
想到这里,云霄就忍不住上前几步,瞪着云曦,叱道:“你东挑挑,西选选,如今都是快二十的大姑娘了,再嫁不出去,就等着做一辈子老姑娘吧!”
这话是以气话为多,哪知云曦却突然笑起来,黝黑厚实的脸颊满是得意,还借着这话洋洋回了云霄一句:“那敢情好,我一个人仗刀走天下,做个女侠!”
“你!”云霄脸都青了。
头更疼了。
云霄八岁习武,当时是机缘巧合救了一位重伤的江湖高手,那人报恩,就留下教了他五年功夫。哪知那时候才五岁的云曦就站在院子里看,云曦像是天生练武的苗子,他学五日才记住的东西,云曦只要看师父练一次就能记下,甚至比他还要练得好。
师父大为欢喜,直呼后继有人,便更加用心教习他们兄妹。
以至于到了后头,等云霄反应过来时,云曦早就练得一身肌肉,英姿飒爽,气势如男。
还成日嚷着要去江湖历练,做个女侠!
女侠……
云霄额头上的青筋蹦的老高,他瞪着自家妹子,恶狠狠道:“再说这些胡话,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威胁吓唬半点作用都没有,云曦直接亮出大刀,大刀寒芒阵阵,她更加兴奋:“来,哥,我们许久都没切磋了,看看是你的龙泉剑厉害,还是我的七星刀威风!”
云霄纹丝未动,因为……他根本打不过她!
小时候还可以仗着力气上的差距压制云曦,到了后头,特别是及笄之后,每次切磋,他只有被她蹂躏的份!
许多时候他都在想,倘若云曦是个男儿身,他何必忧愁这些。
见云霄一动不动,云曦不由撇嘴,没意思!
云霄压下心头火气,好言道:“妹妹,女孩子应以夫为大,教子持家为重,外面应该是男人去奔波……”
“哥!”云曦忽然打断云霄的话,不屑地发了个白眼:“先解决自己吧,你今年可都整二十五了!”
看着妹妹一脸鄙夷的样子,云霄只好将满腔子的话咽了回去。
苦涩一笑,黯然道:“收拾一下吧,我们这几天离开帝京。”
云曦讶然:“这么急?司府衙门还没消息?司徒寻不是已经死了吗?新总司……”
“妹妹,”云霄打断她的话,眼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你不是惦记着家乡的糖酥吗,这次回去哥请你吃个够。”
云曦看到云霄的抑郁,不由有几分愤愤。
当初,是州使举荐云霄入京的,云霄铁血男儿,壮志凌云,期冀着在帝京大展拳脚,闯出一片天来。
谁知道,帝京的那些官吏个个奴颜媚骨,见钱眼开。官官相护,云霄夹在其中极是受气。到了最后,没想到直接丢了饭碗。
一想到这些,云曦就恨得牙痒痒,哥哥做错了什么?刚正敬职有错吗?
她愤慨道:“哥,七王府怎么说?你可是因为七王福晋才被革职的,后来又帮了大忙,他们难道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云霄沉了脸,呵斥她:“瞎说什么,哥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哥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倘若事事都要回报,我与那些匪寇小人有何区别?”
云曦接不上话,知道云霄性子直,不懂得变通,就是这样才得罪同僚,处处受挤兑。
这又有什么法子呢,倘若不是这样,他还是云霄吗!
叹了口气,问:“你想明白就好,咱们东西不多,说走就可以走。”
云霄抬头看了眼上方碧空如洗的天,这样蔚蓝的天空,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到底还是失落的。
……
南城墨斋。
程峰一早来的,墨斋还没开门。
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一个穿着黑色直裰大褂的中年男人才姗姗而来。
黑色的褂子浆洗的有些泛白,褂子下摆好几处脱线。虽穿着寒酸,可男人却站的笔笔直直,走路如有风,目不斜视,自有一番气度。
等到他将墨斋门打开,程峰才上前。
男人已经坐到案台后面,捧了一卷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程峰在墨斋转了一圈,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桌子椅子纤尘不染,墨斋不大却处处整洁,看得出是用了心打点的。
作为第一个客人,男人不知是没看见还是刻意的,一直没搭理程峰。
程峰便自顾上前,客气问道:“请问阁下可是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