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夫人摇头,声音再低了几度:“这个倒是没说,只是朝中几位老臣言语颇多,今儿个早朝还与皇上争论起来,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锦绣汗颜,这位眉夫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眉夫人敢如此说,显然是没把她当外人,她顺理成章地问:“殷国使臣的要求的确是无礼了些。”
眉夫人眼珠子一转,道:“可不是!当初可是礼部尚书亲自去十里坡驿站接见的,他们还嫌不行,竟点了王爷作陪!”
锦绣看着眉夫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问道:“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眉夫人左右看了看,幸好早将丫鬟打发去了耳房,这会子说起话才舒畅些,声音压得很低,缓缓道:“与殷国结盟是皇上早几年就有的想法,那时候前殷王刚殡天,这事就一拖再拖。好容易到了现在,皇上当然是希望两国能修好,边疆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这殷国……”
说到这里,皱起眉来。
锦绣耐心等着,眉夫人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殷国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结盟啊……恐怕有些艰难。”
说着又朝锦绣靠了靠,一副八卦的模样:“我听说皇后……想将公主送去和……亲。”
眉夫人的声音细弱蚊蝇,锦绣听完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口结舌,和亲?
看见锦绣的反应,眉夫人自得一笑,徐徐道:“你就不知道了吧。公主今年十八,放眼帝京,哪里还有十八的大姑娘没许配人家的。功勋权贵世家当初都眼巴巴盯着公主这香饽饽,可皇后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外头就有传闻,皇上是打算将公主送去殷国和亲呢!”
结盟,结盟,自然要有亲才有盟。
锦绣恍然大悟,心中惊惧不已,皇后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和硕知道吗?
她不敢过于表露,强压下心思,又问了些,眉夫人俱是说了。
锦绣心里闷闷的,好半天才缓过来。和硕那么明媚灿烂的女子,倘若沦为政治的筹码……
她不敢往下想,自自转开话题。又问了些使臣的事,眉夫人只是一知半解,也说不通透。
锦绣反倒放下心来。
倘若正要派个王爷去招待殷国使臣,这等关乎两国修好的大事,皇上怎么也不可能派了不靠谱的宋煜去。
帝京城可还有辽东王看着呢。
她将心放回肚子里,才皱着眉,一副难为情地开了口:“夫人,莞儿……莞儿此次来……是有一事。”
眉夫人愕然:“有事但说无妨,礼遇多了反而生疏。”
锦绣便直接说了:“夫人该知道莞儿当初被绑架时,绑匪提了要十万两银票。”
眉夫人聚精会神,暗暗点头。
锦绣又说:“皇室给了王爷十万两银票,可是王爷……王爷……”
话没说完,眉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惧万分的模样,好半天才喘着粗气看锦绣:“果真?”
锦绣点头。
眉夫人立刻露出一副见鬼的样子,剧烈喘了起来,好半天才喏喏道:“王爷怎么敢……”
话说到一半缩了回去,怎么敢?这世上还有那混蛋不敢做的?
不由苦笑,看向锦绣:“福晋想如何做?”
锦绣扭捏了半天才开口:“您看……”
话都到了这份上,眉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定了定神,也没有当场应下,只说:“此事干系重大,妾身要问问老爷才能答复福晋,还请福晋见谅。”
锦绣点头:“这是自然,莞儿先谢过夫人。”
眉夫人侧开身子不接:“先别急着谢,事情妾身可没应下。”
说着快速转开话题:“妾身让小厨房做了些南方菜,不知福晋喜欢什么。”
“……”
等在眉府用完膳,回王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回到墨竹小筑一番洗漱,众下人都去安寝了,木婂才寻了空隙悄悄摸到锦绣房里。
主仆二人小声地说起话。
“奴婢今儿下午去了芭蕉苑”,提到芭蕉苑,木婂一副唏嘘的样子:“原本梓桐不让奴婢进屋,好说歹说才放行的。”
“秦侧福晋并无大碍,只是看着僵养的不好,人憔悴瘦了许多。一直都不大搭理奴婢,直到奴婢说了来意,她才赐了座。”
“奴婢将福晋的打算说了,秦侧福晋没吭声,直到奴婢要走的时候,她才说等出了小月子她亲自去请圣僧,还想替小贝勒超度一场,希望福晋能有恩准。”
锦绣讷讷点头,又问了木婂一些秦氏的事,才叮嘱道:“你待会儿传话给程峰,让他明儿个去城南墨斋一趟,找一个姓韩的先生。”
木婂认真记下了,锦绣还说:“花铺的事要麻烦你爹多照看着,府里事情多,程峰一个人未必忙得过来。”眉夫人虽答应帮忙找掌柜,毕竟不是自己人,还是要自己人学到本事才行。
木婂便战战兢兢小声地问:“奴婢……奴婢的哥哥近来恢复的不错,能倚着拐杖走路了。要不让他去铺子上帮忙。”生怕锦绣不答应似的,忙说道:“不要钱,有口饭吃就行。”
锦绣笑:“那敢情好啊,你明儿个就叫他去吧,不必做粗活儿,帮着看看就成。”
木婂长长舒了口气,感激地给锦绣行礼。
却见锦绣目光灼灼,似在想着什么心事,于是悄声问:“福晋,可是有难处?”
锦绣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说给木婂听:“倒不是难处,那个叫云霄的守卫长,你见过吗?”
木婂摇头:“只听说过,奴婢觉得此人倒有几分君子磊落,若非有他帮助,福晋的冤案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呢。”
锦绣便点头,深感认同。
木婂警觉一下,怔怔看锦绣:“福晋您的意思是……”
锦绣摆摆手:“以后再提,这几日先把铺子和庄子的事处理好再说。”
……
没有人知道云霄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
虽司徒寻畏罪自杀,师爷得了总司位置,却闭口不提招云霄回府的事。
云霄一个无背景无钱财的小子,在帝京城中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北城平民区的一座一进小院内,一个和云霄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女人正在练刀。
一刀刀带着虎势落下,劈在面前的铜人之上,一阵火星迸溅。
女人满头是汗,手中的刀却越挥越密。
云霄在廊下看着,一连叹了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