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俞像往常一样挑着自己的货担在街上走,可是却没什么客人,因为自打秀峰关出现靖州军先锋的消息传来,苏阳城就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很多人都提前逃难到乡下去了。
苏阳城四门封闭之后,朝廷曾派人搜查路上行人,有没有敌军探子、细作之类的,于是很多人开始关门闭户,不敢外出,不但葛俞自己的生意大受影响,就连葛俞自己也被巡街的苏阳城卫检查过好几次,不过他身上的官碟齐全,也不怕查。
原本这种天他也不该出来做生意,还不如舒舒服服的躺在客店里睡一觉,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昨夜一宿的时间,苏阳城内喧嚣异常,隐隐能听见御林军和苏阳城卫的军队调动声,这莫名的糟乱总让葛俞心理觉得不安稳,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于是一大早就挑着担子在街上转,没走一会,果然见到一群人围在城门口的布告栏前,吵吵嚷嚷的,还有两个鲜衣怒甲的军士正护在布告栏前。
葛俞卸下担子,也往人群里挤去,想看看布告上有什么内容,旁边一个被他挤到的人呵斥道:“挤什么?你个走街的贩夫挤那么靠前,你认字么?”
葛俞回头一看,那人身材肥胖,做一身乡绅打扮,油头满面,似乎对自己挤到他非常不满,于是连忙陪笑道:“这位老爷不好意思,小人就是凑个热闹而已,不知这布告上说得什么啊?老爷您能给讲讲么?”
那胖乡绅见葛俞还算懂礼,于是清清嗓子,装模作样的说道:“布告上说呢?昨晚太学生向叔玉与闫宁二人闯宫觐言,皇上对于丞相王笃为首的九马所犯罪行深恶痛绝,传下密旨,着九人饮鸩自尽,现在封向叔玉、闫宁二人为特使钦差,奉旨前往秀峰关,迎奉靖州军,并且传下谕令,着人分头前往各州,安抚十二路州军,后面的就是对十二位州军都督的义举进行封赏的内容啦!说了你也不懂,哎...?人呐?”
其实,没等胖乡绅给葛俞解释完,葛俞就已经看清布告上的内容了,果然如胖乡绅所说,布告上写着,皇上因为被蒙蔽,导致从前对九马的恶行不知,昨天两个太学生闯宫觐言,向皇上直陈九马对于社稷的危害,所以皇上下令处死九马,并且敕封两个告谏的太学生为钦差特使,前往秀峰关****,并且传谕十二路起义的州军,对十二位都督进行封赏和表彰,病并且着十二位都督进苏阳面圣受赏。
葛俞几乎就要叫起来,可是他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于是没等胖乡绅说完,葛俞又重新挤出人群,挑起担子就要赶回客店。
等葛俞赶回客店,客店的人都已经从别处知道了消息,也都在互相议论着,葛俞的同伴见葛俞匆匆赶回来,两人一使就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两人进房之后,葛俞把门插上,转身对自己的同伴说:“肃舟,你也知道了?”
肃舟道:“是,你走不久,就有官差游街宣告,说奸相被皇帝赐死,而且皇帝还要封赏十二路州军都督,我心中正在计较,是不是出去寻你,这不你就回来了。”
葛俞道:“那你怎么看?”
肃舟道:“什么怎么看?这当然是好事了,皇帝不但不追究我们造反的罪过,还把奸相给杀了,还要封赏咱们大人,咱们也不用在这里了,这肯定是好事,咱们要及时通知他们,防止大军盲目冲关,万一再酿成别的罪过,可就不好了。而且他们说苏阳城四门都放开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回去?”
葛俞眉头都紧蹙在一起,看上去没有肃舟说得那么轻松,想了一会他才对肃舟说起了他的担心:“九马把持朝政近十年,怎么可能一朝就伏法?还要让两个太学生做去靖州的钦差特使?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怪怪的,但是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肃舟也有点奇怪,葛俞怎么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想得那么复杂“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赶紧把消息传出去,让大人他想吧,或者苟先生也能替大人想明白,我们想这么明白干嘛?我们只是探子而已啊。”
葛俞也点头,不再纠结,于是对肃舟道:“你继续留在这里观察形势,我要亲自回去一趟,告诉大人,希望苟先生或许能真的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肃舟也不再说别的,只是叮嘱道:“路上小心。”
葛俞当下就开始收拾行装,等他把所有东西都弄好,又再次叮嘱了一遍肃舟,继续保持对外面情势的关注,就悄悄的从客店后门离开了,他先去驿站买马,然后骑马赶往东城门,守城的士兵果然已经开放城门,只是稍微看了一下葛俞的官碟就放自己离开了。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葛俞接连赶了五天路,终于到了京畿东边栖霞关,栖霞关还紧闭关口,看来还没有接到苏阳的消息,葛俞接连赶路看来是超过了传谕的信使,他也不等开关,下马就从栖霞关前的小路上上了唐古山。
唐古山上山高林密,还有猛兽出没,但是对于葛俞来说,却熟悉的很,他专挑那种林荫遮蔽的羊肠小路,不到一天功夫就成功的从唐古山上绕出了京畿,进入了齐州地界,又从齐州连续赶了三天路,终于是赶到了齐州军大营。
大营的守卫刚开始还以为是要饭的叫花子,等葛俞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守卫才知道,这穿的破破烂烂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人竟然是齐州军下最精锐的斥候-狐蝠营的参将,连忙上前迎接。
葛俞终于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赶到了大营,就在守卫要接下他的时候,他竟然自己晕过去了。
等到葛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深处齐州军大营的中心,齐州军都督江睿的大帐,见葛俞醒了过来,江睿也凑上前关切的问道:“葛俞,你没事吧?”
一旁的青衣秀士摇着鹅毛扇宽慰道:“大人不要担心了,葛俞只是一路奔波太累了,想必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还是先听葛俞说说吧!”
葛俞见到是苟廉亲自替自己医治,旁边还有江睿关心,心中也是一暖,听到苟廉所说,于是又点点头道:“是,多谢大人与苟先生关心,属下确有紧急军情。”
于是当下,葛俞便把自己看到的布告与自己的猜想以及一路上看到的情形还有栖霞关的一些事情向他二人细说。
等到听完葛俞的话,江睿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中却已经泛起些许涟漪,他转头看向苟廉,苟廉是自己最信赖的谋士,江睿心中此时多有不安,希望可以从苟廉那里获得一些好的暗示,可是他却见到苟廉脸上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苟廉轻轻的开口道:“诈死!”
终于,苟廉的话还是让江睿的希望破灭了,他有写急切的问:“那其他人也会相信么?”
苟廉沉吟一番,开口道:“未必有人相信,但却绝对不能不信!”
江睿道“是啊,明知道这里面有些古怪,却没法说什么?因为我们的主张就是清君侧,现在君侧已‘清’,我们师出无名,恐怕现在已经有人知道消息了,我们是否还有别的挽救措施?”
苟廉沉思一会后问道:“大人,廉为大人谋事,不知大人可否相信廉?”
江睿见苟廉郑重,连忙拱手道:“先生对江某尽心竭力,江某自然相信先生。”
苟廉道:“那好,事已至此,廉想向大人问一句诛心之言,大人起兵之时,可曾想过以后?大人仅仅是要清君侧么?难道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江睿面色一沉,道:“先生救江某数次,葛俞也是我的心腹,江某不敢欺瞒二位,当今社稷崩坏,江某确实有心整顿社稷,可是一来齐州侪弱,兵少将寡,江某虽然镇守一方,却难以以一隅而对四方,这次被奸相派来的监军逼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各州起军相应,可是未必没有私心。而且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其他人心里作何打算?江某本想借此事真的清君侧,匡扶社稷,可是如今之势,恐怕于我相当不利。若是遵旨进关,想必江某命不久矣,若是抗旨不听,恐怕天下都可以来讨伐我,江某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何谈以后?”
苟廉听完江睿的话,心中知道江睿全都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不再犹豫,起身郑重的整顿衣冠,严肃的向江睿施礼:“大人如此以诚相待,廉自当尽心奉伺大人,说实话,当日大人杀死朝廷派的监军,廉是不赞同的,因为一旦起事,就再也无退路,但大人心系天下,为今之计,请容廉替大人谋划,就算将来身死名裂,吾不枉矣。”
江睿也是起身还礼:“愿听先生细说。”
苟廉徐徐道:“如今栖霞关将开,朝廷也会降旨请大人进苏阳面圣,大人全都可以答应,但是请大人密令三军准备粮草,等大人奉旨进苏阳时,三军当以雷霆之势破关而入,步兵留下镇守栖霞关,所有轻骑立刻轻装突袭苏阳城,以我军三万轻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苏阳,那么大人还有成就一番事业的资本。
不过此计说来简单,却其中有颇多难点,一个是栖霞关能否以最快速度拿下,岑氏父子久经战阵,绝非庸才,大人自问用兵可胜于他二人?
其二是我军轻骑能否赶在其他人前面到达苏阳,毕竟栖霞关离着苏阳时最远的,若是有别的人如我们这般作为,率先一步攻入苏阳,我们可就进退两难了;
其三是仅仅靠三万轻骑,能否一举攻克苏阳,虽然禁军战力历来不强,可是毕竟十万大军,就算乌合之众,若有一个名将带领,想来我们也不会很好进攻。而现在,时间最最重要,这三点,若有一条行动稍迟,则齐州军将万劫不复,所以一切从快,请大人尽早拿定主意吧!”说吧又是拘了一礼。
江睿听完苟廉的话,沉吟许久,最后一拍桌子:“传我军令,三军准备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