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的目光多次停在锦老板的脸上。
锦老板突然看向她,清平没能收回目光,两个人直接对视,清平赶紧低下头。
锦老板一笑:“要不下次我出门带个面具吧。”
李无言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板您生的风华霁月,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小二,去准备些吃的,放到二楼,今天收工之后直接上所有人上二楼,一起吃一顿,乐呵乐呵。”锦老板下命令了。
佟乐抱着锦盒向后厨跑。
“上楼吧。”锦老板踢了踢刚坐下的李无言。
掌柜的走在最前面,锦老板和李无言并肩在后,再后面是清平。
李无言似有似无的目光瞥了一眼清平,心里有了思量。
锦老板直接进了二楼最大的隔间,李无言坐到他旁边,刚好靠着窗。
清平坐在另一侧,掌柜的出去了。
“清平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李无言拿起茶杯煮茶。
轻袅的茶香散开,让人心神宁静下来。
清平心尖一跳,笑:“不知李相公说的什么?”
锦老板转着酒杯,沉默不语。
李无言直接抬起头直视过去,道:“我说的故事,可不都是小生瞎编的,多半是别人说给我听的,所以看到人都忍不住想问一问。况且……”
“清平姑娘的确很有故事呢。”
跟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清平感觉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无所遁形。
所有伪装都被撕裂穿透。
故事……谁都有的……
-
大漠荒凉。
人迹罕至。
清平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大漠的深处有一个小国,清平就是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王女。
清平的长相随了自己的母亲,不似大漠人那样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眶。
清平更像是中原女子一些。
她的母亲是边境小城的女子,偶然遇到了父亲,就被带回了大漠,并不是不情愿的被带回,相反母亲很喜欢这里。
大漠人耿直,潇洒,狂傲,深陷在大漠的雄鹰。
清平降生的那一年,大漠下了雨。
大漠一年的雨季极少,而恰好清平降生时下了雨。
人们都说,清平王女是雨神的孩子,神福天佑。
可是大漠护不住她了。
被中原的国家逼迫,防止边境作乱,清平作为王室唯一的继承人,被送往中原。
小国之力,怎么可能抵挡大国的要求。
清平这一生唯一灰暗的日子,就是那段时间了。
前一段行程还好,后来完全脱离了大漠,清平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仿佛她就不是个人!
被圈养的宠物而已!
押送她的是一个将军,三十来岁,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他似有似无的暧昧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清平恶心的想吐!
还记得彻底离开大漠边境被拖进中原的那一天。
清平被人推在地上跪着,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只要你求我。”他这么说。
只要她求他!
怎么求?!
她清平,怎会容得人如此欺辱!
然后,这一点傲气,没能让她逃脱,接下来的是无止境的折磨。
她趴伏在地上,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下来,衣服都被鲜血染湿!
背部被鞭子抽的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她唯一带来的侍女浮梁哭着喊着,可是,没人能救。
她没办法反抗,她太弱了,连自救都没办法。
后来进了中原内,浮梁终于寻了一日来找她。
“王女,你逃吧,不会被发现的。”浮梁的眼睛红肿着。
清平还记得她看见的……
浮梁的身上,青青紫紫,根本……没办法看下去……
两个人抱头痛哭了许久。
最终清平还是逃了。
而浮梁……
浮梁的下场……
死无全尸……
浮梁是个那么好的人啊,从小陪着自己长到大,浮梁,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啊……
浮梁把一切都准备的极好,清平顺利的逃出来,在附近的农庄里遇到了一个老妇人。
她收留了自己。
而清平踏进清风城的时候,是情非得已。
老妇人已经亡了,而清平连埋葬她的钱都没有。
只能出来行乞。
无名的掌柜可怜她,将她带了回来。
-
清平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时间没过去多久,房间里还是只有李无言,锦老板和自己。
“我……怎么了?”清平疑惑的瞪大眼,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李无言将茶杯递给她,“喝茶吧,没事。”
清平捧着杯,默默地垂头,眼泪狠狠地砸下来。
她的浮梁啊……
锦老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唇齿间。
这世间,哪里能寻得一尘不染之地。
人间,本为另一层地狱。
佟乐笑眯眯的推门进来,屋子里的阴郁气息瞬间被打散。
他像阳光,温暖又干净。
这世上或许没有一尘不染之地。
可这世上,总有干净的人。
“爷,收工了,我们几个就来了。”
七叔七娘丫头掌柜还有佟乐都站在门口。
锦老板笑起来,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吃饭吧,这一天这么忙,赶紧吃饭。”
七叔的手艺的确不错。
清平咬着筷子,碎发遮住了眼,看不清眸里是何情绪。
佟乐替清平夹了菜,清平抬头看向他时,佟乐傻呵呵的一笑。
佟乐这种人,能遇见,就是幸运。
“谢谢。”
这顿饭很欢乐。
有佟乐和丫头,谁害怕不高兴。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鬼灵精怪,讨喜的话说着让人乐呵着。
等到吃完饭,人也就都散了。
清平和佟乐走在最后,屋里还坐着李无言和锦老板。
佟乐刚推开门,示意清平先走。
清平刚刚跨出半步,就听见身后的锦老板开口了:“无名只留无名人,既然来了,就安心吧,无名留的下人。”
佟乐诧异的回头。
清平回眸一笑,佳人倾城之貌,“多谢。”
人走了之后,李无言站起来,“佟乐怕是一颗心都牵在清平姑娘身上了吧。”
锦老板从怀里掏了一把玉骨扇子,“约莫是。”
“这可怎么办,瞧着那清平姑娘,是个心冷的。”
锦老板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酒喝的有些多了,“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谁忍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