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窗外的天空晴得很出乎意料，像极了洗发白的蓝色床单，空气中略微晒干净了的太阳味道，只是西风依旧凛冽刺人，像一枚刮胡刀片在脸上挑衅的游来游去。这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公寓外墙早已爬满了树木，几根法式梧桐枝叶伸进阳台，阳光从树枝细叶中渗透滑落，砸在房间地板上，色彩斑斓。
苏曼揉揉发红的眼睛，仿佛不适应这个星球似的，恍惚无力的处于一种绵长的胀痛状态，恍惚中，手机声猛的强势划片刻的安宁。
“苏曼，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另外一边是黄世仁疲惫的声音，声音仿佛经过漫长的电波穿透过来变得有噪点。
电话这头的苏曼会心一笑，黄世仁终于来找她了，看来黄觉的战报让他觉得压力剧增，自己出场的时机成熟了。整理完衣服出门，发现李珊红色的车子已经停在外面。
“黄世仁估计马上要找你了。昨天黄觉的战报已经发出来，业绩比传说中的还要好，会员增长量300%，用户留存增加了100%，而且……。”李珊停顿了一下，“听说林总亲自指示，让他们想办法把在线音乐往商业化路上发展，这个时机切的非常好，对公司来说近一年来都没有亮点产品，而且还因为各种问题关闭了好几个产品，正是媒体唱空，股票买空单剧增的节点上。现在出一个爆款产品，别说黄觉晋升，就算给他们产品设个事业部专门做商业化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苏曼看了下时间，从怀里递出一瓶牛奶给李珊。
“什么早饭不早饭的，我在说黄世仁的事儿呢。”李珊焦急的说。
“嗯，我听着呢。”苏曼笑看着她，车窗来得及关上，一阵冷风串入，冷得她脸上发紫也浑然不觉。
“黄觉这招绝杀够狠的，之前公司风声一直吹在黄世仁这边的，还差半个月就要晋升答辩了，来了这么个大盖帽，黄世仁不可能拿出更好的业绩与之相抗衡了。公平的讲，黄觉真枪实弹做出来的增长业绩，赢了叫自然法则，输了就叫没天理了！”李珊发动车自顾自的说。“如果黄世仁问你硬要业绩，你随便找个理由回绝掉掉好了，反正你现在是伯格的人，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产品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二黄相争几年，终于要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分出胜负了，这个时候黄觉的杀伤力虽然大，但是黄世仁在LD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他不会空手等待，一定会反击。”
“怎么反击？”李珊增大眼睛看着苏曼。
“或许凭他在职场多年的人脉，或许制造一些对黄觉不利的因素，或者制造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舆论，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产品会门票，让你通过产品会独立出去！”苏曼微皱眉头的说。
“为什么？”
“万事皆留后路，万一晋升失败了，他得寻一个出路，那么你的项目就是他的船。他总不能真乖乖的投靠到黄觉手下去吧？”车子已经快到LD园区，开始排队等待安检。。
“啊”李珊一惊，手中无意识的按了按喇叭，车子接连发出嘟嘟声。“你是说我即便是千辛万苦过了产品会，他还是凌驾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我不要。”李珊猛的摇头。
“他来你的项目只为占个临时管理位，心思绝对不是花在和你一起做项目，所以即便是进来了，已经不会管你怎么做。他的心思……”苏曼眼神中露出略嫌的意味。
“什么？”李珊紧张的问。
“夺回他认为该有的东西。”
“哎，他为什么咬着黄觉这不放呀。”李珊小心翼翼的接受完人脸安检后，将车子缓缓驶入园区。
“一个处于长期竞争和嫉妒的人，怎么会因一面小小的南墙就死心，这是他自己的敌人，别人无解药。”苏曼看着窗外，一辆的漂亮跑车疾驰而过，开车的就是绿柳，身边坐着William，二人郎才女貌在公司里是最瞩目的一队碧人。
“既然他想全力支持我上产品论剑会，那还需业绩吗？”看着苏曼下车，李珊仿佛想起什么似得，伸出头问。
“没业绩你怎么骗产品论剑会上的大佬们。”苏曼径直的走向电梯，背对着李珊挥挥手。
“简直是产品**会呀！”李珊绝望的喃喃。
经过经理办公室外的落地幕墙时，远远的就闻到了呛鼻的烟味，里面烟气云绕，桌子上杂乱的一堆文件材料和烟头，只见黄世仁手上夹着一支快燃尽头的烟头，神情专注的对着电脑屏幕，不时敲打键盘，手中烟灰不时的撒在键盘的夹缝里。苏曼站在门口停顿敲了敲门，黄世仁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到苏曼，微青的胡渣嘴上竟然马上展露出他经典的笑脸。
“黄经理一夜未眠？”苏曼坐在了对面。
“我听说李珊有个三岁的女儿，一个人带孩子应该会很辛苦的吧！”黄世仁重新点了根烟，烟雾徐徐的从他脸前飘过，满脸堆笑。“现代城里人养孩子金贵，持吃穿出行都要钱。”
“黄经理一大早叫我过来，不会是想和我讨论生活的艰辛吧？”苏曼微抬眼皮。
“我想让李珊的项目上产品会，而且务必要过，你帮帮她。”黄世仁咧开嘴笑开来，一夜思虑后他也无心多说开场白。“你和李珊之间情同姐妹，不会不帮，项目独立了相当于晋升，薪水和待遇一切都好说。”
“我们这个团队入公司后薪资和level一直被打压和低估，这也是你的手笔吧？”苏曼冷冷的看着他。
“新人进大公司一般都降薪，这也是行业潜规则，打压一年，再扶持一年，在我们这个行业并不奇怪，既然你已经把他们卖给了LD，应该也不会纠结这些小细节的吧？”黄世仁诡异的眼神看着苏曼。
是呀，是自己选择投入LD的环抱的，这些问题又怎么预料不到。当初公司项目亏损，产品迭代举步维艰，好几个月未发工资留给自己的选择余地还多少，一个抱团的团队初来咋到进入庞大的互联网巨头，老板们又怎么会不适当的打压一下，恩威并施，一方面探探团队底细，另外一方面树立权威。
“为什么选我？”苏曼看着他。
“我的可选项里只有你，李珊太直不会拐弯，短时间无法制造业绩，而且她画的饼也不够漂亮。丸子太年轻，而胖子，估计心思都在单恋的痛苦中吧，我总不能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一个沉迷在自己感情的人吧。”黄世仁吸了口烟缓缓道。“上产品论剑的两个成功要素，一饼要画的漂亮，二业绩预期要明显。”
“好吧，我愿意效劳，只是各方权益……”苏曼还是比较喜欢黄世仁开门见山的方式。
“产品会上的各老板关系，我来搞定，你……”黄世仁喝了口咖啡，给自己缓缓点上了一支烟。“你和李珊制造的业绩一定要响亮，看上去前途无量的业绩。”
“那在快速创新力和长期打磨之间的平衡呢？”苏曼笑着看黄世仁，他知道她在问双方利益怎么权衡。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特意迎合哪个派系，哦对了，伯格属于中立派，这样对你也好。”黄世仁用力的灭了手上刚点不久的烟头，下意识的用力按了按。
苏曼转身起来满意的看了一眼黄世仁，有了他的支持，李珊的项目上产品论剑会已经成功了一半。互联网公司的发展有时候就像部落一样，当人和资源之间的关系比例达到一定极限，边际效益就会下降，沟通和管理成本成倍上升，这时必须要从老的部落里分裂出一个新部落，另辟蹊径寻找新的机会。而LD公司为了保持企业的活力，产品论剑就是LD去中心走向扁平化管理模式的重要途径。由于新的部门在短期之内无法快速配备足够的人员、资金、设备等问题，因此老部门在组织架构上虽然无隶属关系，但短时间内却要对其发展资源提供保障，即便是未来黄觉是创新事业部的掌舵人，他也必须要对新部门给予足够的扶持和帮助，甚至是他的重要KPI之一，黄世仁的弃车保帅虽然是不得已之举，却能够把黄觉的利益和自己绑在一起，让他一时奈何不了自己，不能不说是一种识时务的正确之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