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折钗理了理鬓角,道:“当年的事,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自你皇爷爷死后我就很少进宫了,你还记得你文照哥哥吧,那天文照被人在宫中刺杀,你大伯唯一的子嗣就这么没了,你二伯也在那天被人刺伤了肺腑,然后宗正府大堂里发现了一封密信,至于密信上是什么内容就不得而知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父王也没进了祖陵,被葬在了东城外的三里坡,一家人就这么撕心裂肺,都碎成片片了,姑姑我就只知道这些,了,金山啊,你父王是不是还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龙影当年可是挂在你父王名下。”
王金山眼神黯然道:“碎成片片总比一无所有来的好,三里坡?我记得了。”王金山避过龙头的事不谈,他从曾爷爷处得知龙影卫是大明监察江湖的密探机构,龙影卫分为龙卫和影卫,龙卫只有四人,至于是谁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影卫却遍布大明的大江南北,势力庞大至极,甚至宫中都有影卫的探子,有时他也会想父王会不会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惹到他们的逆鳞了,就算是做了,王金山也不打算放弃复仇,既然走出了过桥村,既然不能平平静静的种田,既然不得好活,那就拼了这条命给你们看看。王折钗看到侄儿的神情狰狞便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想,王折钗叹气道:“我从小就和三哥亲近,父仇不共戴天,我不劝你,但是你要学会藏心,藏行,若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发现的。”王金山知道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动声色的说道:“真祖也在洞中,你要去见见吗?”
王折钗骇然极了,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皇爷爷早就死了!”王金山一耸肩说道:“老头子一顿能吃两斤鱼,看不出有什么毛病,至于为什么活着,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王折钗顿时忘记了去找李蛮的事,心头疑惑不已。
一行两人再次返回那平台上,老头子正在平台上发呆,洞中本来就寂静,猛然身后传来声响回过头来臭骂道:“臭小子还回来干什么,我还没死还不用你来收尸。”王金山灿灿一笑道:“老头子,我带你孙女来看你!”
祖孙三辈相聚不免一番抱头痛哭的戏码,王折钗得知了其中的缘由也是感慨万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父王和皇爷爷之间还有这么些过节,那张椅子真的那么重要?她是女子,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道理,皇爷爷,父子反目成仇,三个哥哥也自相残杀,这一刻她恨不得马上跑去烧了那张害人的座椅。
一番亲人相逢的戏码演完后,三人自序自事,轮到王折钗时,王折钗又是红了眼眶,一时间悲不自胜,心酸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多年间终于可以倾诉内心的惆怅,王折钗道:“那年在皇家猎场,我记得那天天很好,我骑着我的马在猎场寻找猎物,后来我发现了一头鹿,于是就骑马追赶,我射了三箭都没中,就这么追到了猎场深处,鹿追丢了,然后还碰到了一只灰熊,那只熊真大啊,我的弓箭,只能射伤它一点皮毛。当灰熊的爪子搭在我肩头的时候,我以为就要死了,人临死前原来是那种感觉,平时难看的杂草都觉着万分的芳香。是他救了我,后来我打探到他是三哥府上的一名侍卫长,于是我就经常的去看他。”王金山见姑姑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盈盈,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王折钗轻轻地叹了口气,透着一股无奈,心酸,甚至温柔,她又说道:“三哥的家没了,我拼着牵连保下了他,我跟大哥说我有了他的骨肉,大哥性子软,放过了他,二哥却一一不饶,若不是宗正府府主说话,他也就没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过得几年他竟然失踪了,若不是府主爷爷告诉我他出家做了和尚,我还不知道他在这里呐!”
王济真皱眉道:“宗正府府主现在是谁?”王折钗答道:“是济宗爷爷!”王济真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精光闪烁,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王折钗在石洞中快速的走着,不断催促着王金山。王金山在洞里摸索着刻痕前进,若不是他在洞里刻出这么多痕迹,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在这迷魂窟里分辨出道路。王金山摸索许久,终于来到了那一个石室中,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就是这里了姑姑,这里关着个疯子,有个僧人貌似自称什么龙槐的。
王折钗转过弯,进入石室,然而石室中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王金山踏步而入说道:“不可能的!明明就锁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王折钗手摸着石壁,那里有一个深深地小洞,这样的小洞一共有四个,小洞周遭有撬痕,应该就是固定锁链的地方,突然她看到地上有一点褐色的痕迹。王折钗蹲下身来仔细的察看,那是一点血迹,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大喊道:“李蛮,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啊!出来!”嘶喊声在洞中回荡,王折钗呼唤不停,渐渐地声音里开始带有哭腔,继而她的嘶喊声越来越小,最后靠在石壁上无言的哽咽。
王金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姑姑,既然那僧人有意避开他们,无论如何是找不到了。他正要伸手拉王折钗一把,猛然看到王折钗小腹竟然插了一把匕首,血水正殷殷流的欢畅。王金山大叫一声:“姑姑,你这是干什么?”正自手足无措,霎时间刮过一阵风,洞中忽然多了一个人,正是龙槐和尚,龙槐双手稳稳地点在王折钗小腹之上,封住了伤口四周的血脉。然后说道:“你这是何苦呢?”王折钗的脚下已经流了一地的血,脸上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有本事你不要出来,混蛋!”龙槐叹气道:“没本事!若不然也成不了今天这个局面。”
王折钗一耳光打了过去:“懦夫。”龙槐也不反驳,手上的动作不停,拔出匕首,撕破僧袍,包扎伤口,运气扺掌于王折钗背心,期间一气呵成,关怀之切不表于心。
王金山一头雾水,心道:我这个姑丈还真是奇怪,明明很是在乎,为何还要出家。
王折钗打完就急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龙槐不答,只是一味的按摩着伤口。王折钗凄然的一笑:“我不问了,见到你人就好,我不走,你也莫要赶我,你若不想见我就请便罢。”
龙槐依旧不言不语,不一会便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来。王折钗得偿所愿,虽腹中疼痛,但心头却快活不少,又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和尚庙里走,如今你是庙也不住了,好!我王折钗陪你在洞里做野人,活该你儿子从小就做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龙槐听到此处终于有了反应,叹了口气说道:“为人子不能尽孝,为人事不能尽忠,为人夫无情,为人父又不尽职,当和尚斩不断红尘!我这般不堪,你又何必找我。”王折钗心头多年的怨恨瞬间消散,化作一腔的委屈和心疼,说道:“纵有千般不好,我也是你的妻子。”
龙槐心中愧疚,眼见妻子如此深情就想和盘托出,正要说话,却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鲜血喷出体外,霎时间王折钗慌了神,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受伤了?伤势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