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绝望了,这人当真没有破绽,他嘴里开始没有意识的大喊大叫。那疯汉正待掌心吐力,不想突然胳膊被重物大力的撞击,王金山感觉对方掌心的劲力一松,人便被拉出了石室的大门。
王金山死里逃生瘫软作一滩软泥,他侧身观看,一个灰袍和尚此时正无奈的望着洞中的疯汉。王金山强撑着站起身来,对那和尚弯腰致谢道:“谢大师救命之恩!”同时王金山心花怒放,终于在洞里看到人了,也许就可以出得洞去了。王金山正待开口询问,只见那和尚脸色痛苦的说到:“叔父,我们家陷入这滩烂泥中已有四代人了,为何就不能放手,难道就不能让后人安安稳稳的过活吗?读书也好,农夫也罢,哪怕是当个乞儿也比颠沛流离来的安逸吧!”
石室中的疯汉不再咆哮,狠狠地看着门外的和尚,眼神也清明了许多,拳头紧紧地握起,若不是被铁链锁着,怕是要扑将过来,他怨毒的说道:“你李蛮可以忘记祖宗,我李唐不能,只怪我有眼无珠,以为可以劝你迷途知返,想不到你鬼迷心窍,不!是色迷心窍,竟然和仇人生下了个孽种,哈哈哈哈,你锁着我,不就是怕我出去弄死那个孽种吗?别假仁假义了,我们家的人,生下来就是冷血的,杀了我吧!”那称呼为李蛮的和尚双手合十道:“叔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的,想不到今日又犯了嗔戒,六根未净啊!”然后那和尚再也不肯看那疯汉一眼,高大的身子微微低下道:“你这少年,小小年纪有什么需要明悟的,为何进洞?”王金山此时颇为激动,说道:“大师,我是误入洞中,还望指点迷津。”那和尚哑然失笑:“洞外没有知守僧吗?想出洞的话~我也不知道出路,但是~我知道方法。”王金山一抚额头道:“这个劳什子洞还有知守僧?兴许玩忽职守去哪里睡觉了,还请大师告知出洞之法。”他还真猜对了,当日王金山看水思源进入洞中时,知守僧在碑后打盹。
那僧人笑道:“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于此岸,当你看到溪流水起波澜时,回首既岸,岸必有洞口,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说罢,那僧人大步流星,于洞中三步几拐便消失不见了。
王金山心道:回头是岸,我是不是还要立地成佛呐,水起波澜?如何叫做波澜,水道每每不平不是处处波澜吗?王金山也不搭理那石室中的疯子,就这么顺着原路返回。
王济真此时正在洞中打坐,四十余年的洞中生活,前十年恨,再十年又怨,近些年又是悔,待在洞中遇见了王金山,此时只剩下一片的舔犊之情了。王济真自感日薄西山,这些年若不是守虚道法大有进境,他早已老死洞中了。但金山还年轻,难道让他的曾孙大好年华都虚度在这阴暗的洞里?王济真此时恨不得再回到进洞之初,那他就有四十余年的时间去探索洞中的玄机了,哪里会像现在,面对这洞中的阡陌纵横一筹莫展。王济真年纪虽大,却依然耳聪目明,身后的脚步声刚刚有些微响,他就知道王金山回来了,王济真也不转身说道:“金山呐,你整日里脚步匆匆,一刻也不闲,这寻找出口啊不急于一时,说不准那天自然就会走出去的,这洞再大总有个尽头不是?”王金山和曾祖父相处的久了,说话也就渐渐地随意起来,他道:“曾爷爷在洞里待了四十年,性子自然就稳了,这叫随遇而安,你曾孙刚接触到红颜祸水,还没吃过胭脂水粉,怎能耐得住寂寞啊!”
王济真反手打在弯着腰的王金山头顶道:“臭小子,红颜祸水害人,胭脂水粉误事,岂不闻茗都莳花楼的萧金窟磨死了多少个英雄好汉啊……”
王济真说着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石壁,而王金山则低下了脑袋看着脚面,茗都二字似乎带有一种令人无言的魔咒。此时春时已到,寒山寒早已料峭,前两日还下了场春雨,空气异常清新。王金山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说道:“今日在这洞里见到了别人。”
王济真也不再发呆道:“嗯,这洞中是寒山寺面壁悔过的地方,寺中和尚颇多,应该是有人的,前几年我还见到了一个和尚的,你问他出路了吗?”于是王金山怎来怎去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
王济真沉思片刻道:“你跟我来!”王济真带着金山在这洞中顺着水流而走,这洞里的溪流极多,王济真虽没有找过出口,但他毕竟在这里呆了很久,他所居身的平台附近还是非常熟悉的。此时二人在一处溪流拐弯处驻足。王济真指着此处弯道说:“你看,此处水流弯道极为突兀,没有弧线而流,柺的生硬,那水流直直的打在岸边,然后大部分水流回冲一下,然后再被来水冲击再而拐入弯道,回冲的水流,和来水之间的对冲形成了一道斜斜的波纹,那和尚是不是再说这个?”王金山沉吟片刻,顺着波澜的指向回头看去,那一处果然有一处洞口。此时王金山颇为高兴,大叫道:“曾爷爷,我们可以出去了!”王济真扶着下颚的胡须说道:“养足了精神,再陪老头子一晚,明天就走吧。”王金山愕然,放下举起的双手道:“曾爷爷不出去吗?”王济真微微摇头:“不出去了,都这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了。你若完成了心愿回来给我收个骨灰就行!”
王金山心头酸涩,是啊,老头子回去了去哪里啊,反不如洞里自由自在的痛快,自己又居无定所,所以就不再相劝。
二日,王金山拜别了曾爷爷,其中自是一番难舍难分。王金山不再想洞中之事,顺水流越走越快,心头也不再苦闷。王金山走了许久,水流的每道直弯,弯角相对的必有洞口,穿洞而出必有水流。当他转了十多弯时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在一个岔道踌躇不前,王金山这次谨慎了,他赶紧噤声,放轻了脚步。待向前走了几步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李蛮,你给在哪里啊!”这声音早已嘶哑不堪,王金山听着声音有些熟悉遂出声问道:“是折钗姑姑吗?”那人影疾速的转身大叫道:“金山?是你吗?”
王金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折钗身旁说道:“折钗姑姑怎么也进洞来了?”王折钗一把抱住王金山泣不成声道:“傻小子,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怎么进来这里了?”两人一问换一问声音又大,回声在洞中不断回响,王金山被人搂在怀里,况且还是个女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道:“折钗姑姑来找我吗?”王折钗感觉到了怀中人的扭捏哭笑不得说道:“傻孩子,外面人多眼杂不敢认你,我是你陧阳姑姑啊,你小时候我常常带你玩的,你忘了?也是,这么多年了,姑姑也老了。”王金山顿时目瞪口呆,那时的陧阳长公主还颇为年轻,姿容卓越,皇爷爷前面只有三个皇子,对最后出生的女儿可谓宠爱有加,他从小就记得这位小姑姑从来都是天之娇女,蛮霸之极,眼下却做村姑打扮,少女发也梳做了妇人鬓,脸色也差了许多。再说他也从不知道陧阳姑姑的闺名叫做折钗,此时突然得见有些恍若隔世。他也不问折钗姑姑为什么进来了,只是抓着对方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我父王是不是真的死了姑姑,那时侯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