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天是突鲁耐不住驻训的枯燥偷偷溜出来喝酒,一时贪杯竟然在酒馆泡到了日头偏西,想起来傍晚赤阳天是要到营内巡视的,顿时激灵一下酒醒了八分,抛下酒钱就往军营赶,这种情况下抄小路实在是不二选择。就在我们的突鲁大人不顾颜面地狂奔于窄街短巷时,无意间瞥到的一幕把本已跑过的他又拉了回来。
那是一条更短的巷子,荒凉破败到大概除了流浪猫狗便无人涉足的地步,可就是这本该杳无人气的地界,这会儿几乎算是人声鼎沸了。只见靠近窄巷中部的位置,一群半大小子正围着一个大人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看架势那帮小毛孩还很嚣张,对着被围的大人推推搡搡的不说,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叫骂不停,有几个甚至还趁着那大人不注意时拳脚偷袭,而那大人嘴上辩驳的同时只是一昧地躲闪着,实在躲不过的就硬受了。突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但他最见不得这种顽劣子弟,刚要开口干涉,不曾想那大人一开口倒是把突鲁弄愣了。
“金岳,我说了不是我拿的。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也来了,你还要如何?”那大人一开口却是少年声音,说完一句转身对着另外几人刚要开口,不曾想背后本来偷袭腰部的一脚正好踢中了腹部。这一脚踢得瓷实又对地方,那身形似大人般的少年“哎哟”一声痛呼,不过也就如此了,然而偷袭他的那小子可就不太好受了,偷袭别人自己反被弹了个屁股蹲儿,惹得众人一阵嬉笑。
此刻,那身形似大人般的少年也是怒了,呼呼两步跨上,冲着倒地未起的小子吼道:“永明,你还是这般下作,仗着人多你也只是敢偷袭,有种单挑,我一只手就打翻你。”吼完又看向另一个个头偏高的少年:“李奕,看好你的狗,免得给你丢人现眼。另外,今天这事儿是你设计我的,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反正我知道是你,而且我也来了。”也许是这少年发起怒来确实有点吓人,更可能是众人被臊得拉不下脸,一时间竟没人接嘴。见得如此,这少年索性说了下去:“金岳,李奕,你们两个争强斗狠出风头大家心知肚明,平时拿我当垫背的我也认了,甚至你俩的狗欺负我,我也认了。可是这次李奕你栽赃我偷了金岳的钱,堵着我家门闹不说,还惊扰了我母亲,李奕,你该死!金岳,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被栽赃的?你不挑明是不是就想证明他李奕敢怎么闹你也敢怎么闹?金岳,你也该死!”这段话他说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当然插不进嘴还有手呢,被点到名的两个少年闻言早已是恼羞成怒,这边话音儿还没落呢,那边二人就抬起了拳脚,同时被噎了半天的吼声终于顺畅的出来了“班山,你找死!”“班山,你作死呢!”声音后发而先至,噗~嘭~那叫班山的少年又挨上了一拳一脚。
“停!想打我奉陪,先说好规矩。”班山还是没还手,急退两步靠在墙上冲着要围上来的众人喊道。或许是没想到平时任凭他们百般揉捏从不反抗的班山竟然说出要打奉陪吧,金岳和李奕都喝停了自己的小跟班,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班山,还是李奕先开的口:“哟!傻大个,敢动手了,稀罕啊!还讲规矩,说吧,什么规矩?是我们一群打你一个,还是你一个打我们一群啊?嘿嘿……”在李奕肆无忌惮地笑声中,其他人也是轰然取笑着。“班山,别说什么单挑的鬼话,其它规矩任你定。”金岳在旁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
班山不屑地憋了金岳一眼,心下暗道,这二人都是恃强凌弱之辈,只不过李奕是明着坏,而金岳是爱使阴招,二人又各自有些背景,一般人惹不起,惹得起他俩的这二人也明智的不去招惹,所以时间一长这二人也就成了这一带街面上的小霸王,平日里各自带着一批小跟班儿四处的招猫逗狗、惹是生非,鱼肉乡里还谈不上,不过假以时日必成祸害。哎,想多了,还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吧!
“金岳,你还真大方!”
“李奕,你放心,结果是不会变的!”
“蒋卫,不装你的谦谦君子了?你能来,很好!”
“永明,待会千万别让我逮到你!”
……
班山逐一点着名字看过去,这里的十几号人基本都是李奕和金岳的死党,也都是平时欺辱班山时叫得最欢、冲得最前的。那叫蒋卫的,平日里看着像个五好少年似的,其实最是虚伪,处心积虑地游走在李奕和金岳之间,坏点子其实大多出自他手。不仅如此,蒋卫还借助李、金二人打压任何方面比他优秀的同龄人,哪怕仅仅是某个方面比他强了那么一点点。
一昧地忍让本想换来个安宁,没想到反而助长了对方的气焰,班山自小受教的处世原则本已被现实戳得千疮百孔,今天的欺上家门终于彻底的将他激怒。此刻,这帮人聚齐了,今天,班山要换个方式活着。
“我的规矩是,要么站着,要么趴下,但一个也不许走!”
一语方落,班山更不待对方再有任何反应,双手猛按背后墙面,身体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本就比在场众多不良少年壮硕的他再配合此刻一往无前的气势,落入突鲁眼中,竟然有种力劈千军的感觉。
掠过一张张凝固着嘲讽之意的脸,撞开了左前方两个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再次享受欺辱他人快感的少年,班山瞬间就冲到了蒋卫身前,还不待恐慌的表情从蒋卫的嘴角处蔓延,合着冲刺的惯性并饱含班山满腔怒火的一脚就落在了蒋卫的胸腹之间。嘭~咚~噗~一脚之下蒋卫那原本还算结实的身体竟直接被班山踹飞出去,像只弓腰虾米似的撞上了背后的墙壁,接着又被弹落地面,没有痛呼声,只因人已昏厥。
大概齐常人面对超出一贯认知的事物时都会产生懵怔感,又或者眼前的画面太富有视觉冲击力了,一众不良少年都茫然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包括班山。片刻的停滞后,班山最先回过神儿来,因为这一脚不只没有缓解他心中的怒火,反而将这把火烧的更旺,烧得班山必须马上将之宣泄。转个身儿,班山看向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而接触到金岳的目光时,班山从中看到的不只是懵然,更有一种下意识的惧怕。脚下发力,几步间班山又接近了金岳,已经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照着金岳的胸腹间直捣而去,而金岳毕竟不是蒋卫,他每天的街头厮混,打架斗殴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虽然还有些蒙圈、还有些畏惧,但本能的反应就是伸手格挡。不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又出现了,金岳的手是挡上了班山的拳头,然而却没有阻挡住丝毫,伴随着“咔嚓”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金岳的哀嚎声顿时响起,可这悠扬的哀嚎声只是前奏刚过了嗓子眼儿就仿佛又被人突然勒紧了脖子,剩下的就只有如鲠在喉般吐不出吸不进的嘶嗬声。金岳的指骨断了,而班山的拳头却一丝不停的击中了他,如此的势大力沉,以至于金岳的身体有那么片刻已是离地而起,旋即还不等金岳向后倒去,班山一把揪住金岳的后脖颈,膝盖顺势飞起,这跟进的一下算是帮金岳暂时解脱了,至于他醒来后如何去处理这张开花的脸,那班山就管不着了。
“我、我、我艹的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啊!上啊!快上啊!”
直到此刻,李奕才从懵然中惊醒过来,这还得益于他平时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这一嗓子倒是将在场的小跟班们大多唤醒,不过也成功的吸引了班山的注意力。就在众多少年鼓噪着要动手却没人想当出头鸟之际,班山又放翻了身前的两人,同样是一拳一脚,同样的倒地不起。
“傻X永明,你他妈带种的话就招呼人快上,给你家金老大报仇!耗子,你小子还不上,难道要让老子亲自动手!艹,一起上,干翻他……”
在李奕不断的鼓动下,班山顿时陷入了四面临敌的境地,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真的动起手来,头脑一热也渐渐忽略了班山之前展现的威势,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打架场上的老油条,既然看出班山孔武有力,索性没有一个去硬拼的。而班山虽说之前出其不意的放倒了蒋卫,又趁着众人懵怔之际拿下了金岳及其他二人,但说到底他今天之前从未与人动过手,就连刚刚对人出手的方式也都是以前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能有如此战绩,凭借的全是那一腔怒火。
此刻,虽然怒火依旧,却再谈不上出其不意,随着越来越多的拳脚落在班山身上,围攻的众少年心里剩余的那点震慑感已是荡然无存,而班山空负一身巨力的缺点也充分显现出来,也亏得他身子足够结实,左支右挡间看着格外狼狈,不过对方更忌惮被班山击中,基本都是拳脚沾身即走,也幸得如此班山才不至于一下被对方的群起而攻给淹没,于是,场面在一片混乱中陷入僵持不下。
而原本想出面干预的突鲁却好像从这帮正鸡飞狗跳的少年们身上发现点什么,干脆放弃了制止的想法不说,索性连军营也不急着回去了,就那么站得远远的当起了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