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讽刺的是班山的抗击打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除了跟他体格壮硕有关,很大原因是拜面前这帮人所赐吧!不大会儿的功夫,班山全身上下基本找不到不疼的地方了,换回来的是对方又有四人倒地不起。
“这打架还真是件体力活!好疼,但过瘾!早知道……”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手脚不停的班山不无自嘲地想着。而事实又一次证明,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还不等班山再深入体会下这别样人生,小腿肚、后膝窝、右胸口同时传递给他一轮急切的“问候”,这“问候”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又是那么的深沉有力,以至于本就有些体力下降的班山再无法像之前那般岳峙渊渟,腾~腾~腾~连退几步,终于在背部靠墙时才止住了向后倾倒之势。暗呼一声侥幸,班山可是见过其他人被这帮小混混儿放翻在地后的下场,说实话,惨了点!
原本已经全身绷紧等着承受一轮猛烈攻击的班山却意外发现预料中的拳脚并没有加身,错愕的抬眼望去,才发现剩下的一众人等都在看着自己的右手边,神情颇为惶恐。班山莫名的心头一紧,视线不由自主的也移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痛苦得几近扭曲的脸,而让人惶恐的是,这张脸的主人竟然用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眼珠子瞪得仿佛要弃眼窝而去似的,不过眼神儿却是死死地锁定班山,有憎恨、有恐慌、有畏惧…格外的复杂!班山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他基本可以肯定眼前的状况是自己造成的,因为他依稀记得自己狼狈后退时本能的双臂向身体两侧猛然挥出,是想阻挡下来自两侧的攻击,也是想拉着什么稳住身体,对于班山这样打斗场上的雏儿,身体的本能反应远比想法快得多。也就是这么手臂挥动间,有巧不巧的就击中了某些人的某些部位,当然,现在知道了,但这结果未免有些惊人。
那少年终是不支倒下了,翻着白眼在地上抽搐着,一颤一颤的,像条将死的鱼。班山的眼皮也随之一跳一跳的,小心脏更是紧紧地纠成一团,毕竟少年郎,如此危机时刻,班山不自觉的把求助的目光就投向了李奕。然而李奕的眼睛却直直地锁定在那少年身上,嘴巴张合间仿佛在说着什么,下意识的低语,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再看场内还剩的五六人,表现不尽相同,正当班山苦恼着是该先过去看下伤者呢还是要先开口询问下李奕时,余光瞥见的一幕让他瞬间又是怒火暴燃。
“永明,你还想溜!”伴着一声怒喝,班山抬腿向着已经悄悄转身准备开溜的永明冲去。而那叫永明的少年回头看见班山如煞神般急追而来,本就心虚的他更是慌不择路,急切间就绊到了躺在地上的同伴身体,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瓷实。不过追赶而来的班山却看得清楚,分明是躺在地上的那位故意绊了永明一下,离得近了,班山从那位眼中也能看出很多,而最明显的就是不屑、不屑与之为伍。目光接触,旋即分离,是那么的不自然,但确实也无法面对此刻的彼此。
班山上前一脚蹬在永明肩头,本来做狗啃屎状的永明顿时四脚朝天,一张大花脸上污血和着鼻涕眼泪横流。看着永明不断冲自己摆动着的双手,再看着那往日里看向自己时总是充满轻蔑、恣意的目光里此刻满是畏惧,班山有那么一刻产生了快感,可随着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厌恶和悔不当初。
“我说了别让我逮到你。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以前愚蠢之极,怎么能让你,让你们……”班山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身体颤抖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毫无预兆的一脚,咔嚓嚓再次响起的骨裂声,捕获到永明眼底深藏的那片怨毒,班山不想以后再像今天这般愧对自己,俗话说********,狠狠的一脚踢出,了断过去,从此心念通达。
转个身,班山发现其他人都在看过来,没有动,仅仅是看,且目光到自己身上为止,并不延伸。唯独李奕怀里抱着之前那少年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好像对之前的一幕完全无视。而那少年虽然还是痛苦地抽搐着,但看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班山纠紧的心终于得以松了松,打架受伤在所难免,闹出人命可就超出这帮少年的认知范围了。
“还打么?”班山的目光自李奕起一一看去,其余的五人皆有退意,然而李奕的眼睛仍是直直锁定怀中那少年,片刻后无人回应,班山眉头一皱就要冲着李奕喊话。
“他叫耗子,他替我挨过刀,他只听我的,他是我兄弟。”李奕低着头闷闷地说着,平直的腔调此刻听着格外怪异。然而还不等班山去细思这几句话的意思,只见李奕慢慢将那叫耗子的少年平放地面,握了握对方的手报以涩然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不过目光仍然没有自耗子身上移开。
“还打么?不打了。我要弄死你!!”前两句还是那般怪异的腔调,班山虽然莫名其妙但结果乐意接受,不曾想到了第三句却是如此的剧情大翻转。而吼出要杀人的李奕也在此刻抬起了头,那如要噬人的目光中愤怒占据了多半,不过班山怎么看都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而更让班山诧异的是,李奕的目光中竟然还带着屈辱与不甘。
“没啥好说的了,以后还想再出来混的,就他妈一起上。艹的了!一起上啊!”
在李奕的鼓动下,其余的五人有三个嗷嗷叫着给自己打着气就冲了出去,另外两个明显犹豫着。不过当他俩扫视过满地的伤者,特别是看到仍然昏迷不醒的金岳后,相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咬咬牙,嘴角均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这二人也加入了这最后的争斗。
一对六,无论是体力还是心态,双方都不复之前。也许是福至心灵吧,班山在这最后时刻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还不待众人将他围住,班山几步急退后靠墙而立,跟着视线下移,忽视对方制造的纷纷假象,只看腿,哪个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了,班山便会不顾一切的以伤换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的喧嚣声停止了,耳闻的只有遍地呻吟,班山晕晕乎乎了好半天才发现。“终于完事儿了么?”带着疑惑与希冀,班山勉强抬头四顾,站着的确实没人了,不过还有一个裹着腰半蹲在地上的,使劲眨眨眼将视线聚焦,班山发现仅剩的一个没趴下的竟是李奕,既然如此那就还不算完。
尽管累,空前的疲累,尽管疼,深入骨髓的疼,班山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步一步地走向李奕,慢,却坚定,近了,班山应该是第一次这么俯视他人,与身高无关。“此事算完么?”迎着李奕那张刻满恶毒的脸,班山问出了自己最大的顾虑。“算完了?班山,你算完了,我保证你家永无宁日!”跟着便是一阵状若癫狂的大笑,其间掺杂着不应景的呛咳声,听闻如此,班山本就煎熬的内心愈发得焦灼。在这歇斯底里的大笑声中,班山环顾四周,看着这些曾经的不可一世如今都趴在自己脚下,想着那些不堪的过往,想着自己秉持的却每每被现实碾碎,想着被欺上家门后母亲仍是含泪告诫,想着自己看似赢得了眼下结果却输了以后,想着想着,班山迷失了。
“住手!”一道虎啸般的大喝声将班山激灵一下唤醒,然而还不等他弄清状况,小腹忽的传来一股锥心的剧痛,怒目圆睁,班山清楚地看到李奕那张原本刻满恶毒的脸上,刚刚扬起的那种阴谋得逞的奸笑此刻正转为惊慌失措。一时间,班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左手一把揪住李奕的头发猛然向后一拉,满攥怒火的右拳照着李奕的喉结处就死命击去,这是班山脑海里此刻能想到的最能让人痛苦、最能让自己宣泄的方法,同样,也最是致命。
这一拳终是没有打实,当突鲁发现李奕趁着小班山失神之际竟然拔刀相向,暴喝一声就现身冲了出去,虽然没能来得及阻挡下李奕的偷袭,却及时挡下了班山杀人的怒意。突鲁双手各握着一个手腕,拿刀的那个他狠狠地钳了下去,握拳的那个他轻轻地带到边去。尽管我们的突鲁大人已经很小心地处理眼前危机,不过班山早已是强弩之末,宣泄而出的一拳又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于是乎班山转过头直愣愣地看了突鲁一眼,跟着便昏倒下去,也亏得突鲁钳开了李奕握刀的手,要不这一倒又要伤上加伤了。
一脚踹开李奕,突鲁在班山即将倒地的瞬间将他一把捞起,打横抱在身前,仔细看了眼突自插在班山小腹上的短刀,心下暗道,幸亏不是要害。“这小子以后是裂山卫的人了。明天正午,北营大门,你们两拨人全部要到,包括今天不在场的。”突鲁一边说一边抱着班山快步而去,自始至终未曾向丑态百出的众少年投去一眼。远远的,又飘过来一句“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重,老子……”这大嗓门还真不是盖的!
虽是地处偏僻,不过那天仍有个别幸运儿目睹了突鲁大人飞奔时的风采,美中不足的是,基本都把这赤赫第一勇士当成了人贩子,进而害得寻线索而至的巡防队长被裂山卫的门岗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