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真正成行，已然是六月底了。本想向秦神医辞行，顺便表达这段时间以来的谢意，不料却被他拒之门外，还说什么“有缘自会再见，无缘不必强求”的话来，仿佛从来不曾帮助他们一样。
“这秦神医可当真是个怪人。”欧阳克忍不住感慨。
“是啊，明明有恩于人，又不以恩人自居，当真是高风亮节。”穆念慈也说道，“不过，秦前辈似乎和你很投缘。”
“也许吧。”他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倒是很少有人和他投缘，这位秦神医倒是第一个，所以才被他成为“怪人”。
几天前，三个随从奉命回白驼山禀报情况，好让山庄里的人安心，顺便再处理一些庄里的事务。所以现在倒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路同行了。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打听，直到行至ZJ地界才听闻一些关于全真教的消息。仔细询问时，方才得知八月十五日，江南六怪与丘处机等人的约定，当下赶往烟雨楼。
好在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八月十四上午赶到嘉兴，又在附近的一家客栈安置了行李和马匹，随后便出门打听消息。
欧阳锋当日正是听到了有关全真教的消息，才中途离开的，现在已得知全真教的消息，说不定欧阳锋就在这附近。正因如此，欧阳克才十分关注全真教的动向，可眼下却一无所获。此刻不由有些灰心，正坐在窗边出神，穆念慈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正踌躇间，却听他疑惑道：“黄药师和郭靖？”说着不由站起向窗外看去。
“郭大哥？”穆念慈也是一惊，果然看见两人正在交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桃花岛上，老顽童的话固然会引起黄药师的误会，但事后定然明白郭靖并没有说谎，绝不会因此和郭靖动手。现在的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正思量着，又见全真派的几个道士也来了，唯独少了谭处端，这些人竟与黄老邪隐隐有对立之势。而黄蓉和洪七在一旁的桥上不知说些什么，居然也没有插手的意思，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
等他顺着黄蓉和洪七公的视线看向另一边时，竟然看见了欧阳锋和杨康。
“叔父？”他下意识地开口，又见欧阳锋身后跟着杨康，便忍不住向身边的穆念慈看去。见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正疑惑，却又见众人交起手来，一时场面混乱，虽知道叔父不会吃亏，可仍不免有些担心。当即向穆念慈道：“你先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情况。”
“秦前辈说了，你现在最好不要使用武功。”她急忙提醒他。他回头看向她，见她眼中关切之情明显，旋即勾起嘴角，道：“放心，我只是去打探一下情况，不会和他们动手的。”
“谁担心了”她小声嘀咕道。欧阳克也不反驳，只是一笑了事。
待他行至众人附近，立即藏身于一处屋檐之上。眼下并不是他露面的时机，所以倒不如躲在暗处，静观其变。从洪七公调解众人时所说的话看来：全真教的几个人是想找叔父，替谭处端报仇；郭靖和柯镇恶则是口口声声地说黄老邪杀了江南六怪其中的五个。当真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不过这洪七的功夫倒也古怪，以他往日的功力，从桥上到亭子施展轻功根本用不着借力，可刚才分明是几次借力才飞到众人面前的。难道是中了蛇毒还未完全恢复？
欧阳克正暗自思量，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欧阳锋和杨康正向他和穆念慈落脚的客栈走去，当下以轻功赶在两人之前回到客栈。见了穆念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隔壁传来欧阳锋和杨康的声音。
之前的情况穆念慈也看到了，但于个中缘由并不知晓，此时听见两人的声音更是惊疑，正想询问，却被他止住了：“先别说话，具体情况一会儿再说。”说着揽住她贴近墙壁，仔细听着隔壁两人的对话。
“你帮我想一条更毒的计策，让老叫花明年参加不了华山论剑。”欧阳锋的声音隔着墙壁传了过来。
欧阳克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闻言一凛，别说是穆念慈，就连他也不赞同地皱了眉。
当听到杨康的提议时，穆念慈更是惊怒交加：“他们、他们要用蛇，我们快想想办法！”话一出口，她马上意识到身边的人是欧阳克，隔壁的是他的亲生父亲，自己竟向他寻求帮助，当真是可笑之极！正想出去给郭靖他们报信时，却被他拦住：“穆姑娘，你先冷静些。”
“洪前辈和郭大哥他们有危险，我怎么……”她不由提高了声音，而后半句话则因为被他捂住了嘴而没有说出来。虽然只是一瞬的事，还是被隔壁的人察觉了，欧阳锋不禁喝问：“谁？！”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欧阳克示意她不要动，正想自己出去，却听见隔壁的伙计说道：“客官，您要的菜送到了。”两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不会让叔父伤到他们的。”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当即让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
傻姑的声音也从隔壁传过来，让她更是惊讶，今日为何在此聚集了这么多她认识的人。
正要继续听时，不想竟听见了郭靖的声音。
“郭大哥？”穆念慈此时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稍安勿躁。”他神色不变，示意她耐心听下去。
当听到欧阳锋对杨康说出“有时候，打败一个人不一定要用武功。”这句话时，穆念慈不由心下一凉，无心继续听下去了。
“你先在这里待着，不要被我叔父发现，我出去听听他们俩说些什么。”欧阳克见她如此，怕她继续听下去会更加伤心，因而让她留在屋里。
“我跟你一起去。”她眼中神色执着。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无奈点头。
两人从窗子迂回到二层的长廊，藏于暗处关注郭靖和杨康两人的谈话。
“郭靖我告诉你，我已经一无所有，只能豁出去。”不想刚一出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一无所有，只怕未必吧？欧阳克不禁想着：进则有完颜洪烈那样疼爱他的养父，退则有穆姑娘一心守候的佳人，还有郭靖那个处处为他着想的结义兄弟，他杨康还有什么不甘的？
“将来有一天我成了天下第一，受万人景仰，就可以不用受制于任何人，做我想做的那个人。”
穆念慈听了这句话，有些难过地别过头，微微阖上双目：原来一直是她一厢情愿而不自知。父母之情、养育之恩、江湖道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浮云，竟抵不过名利重要，而她不过是他人生中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即便是已经慢慢放下，此时听了他的话还是有些难受。
欧阳克此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心中滋味难明。两人各有心事，本已无心继续听郭、杨的对话，正想离开时，却被杨康的一句话镇在当场：“如果我说是我杀了你的几位师父呢？”
穆念慈难以置信地想要出去质问，却被欧阳克拉住，动弹不得。手覆在她的唇上，怕她因激动而误事，可等听到后半句话时，连他也难以保持冷静了：郭靖的五位师父，竟是叔父和杨康一起杀的。覆在她唇上的手指慢慢松开，却明显感到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应该是她的眼泪吧？果然，她紧闭着双眼，泪水却顺着脸颊滴在他的手上。
他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而她也难得的没有抗拒。郭、杨两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两个心事重重的人留在无尽的夜色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