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锋将赵长春引入了雅座。这里的店家十分可靠,平日衙门里的人有什么交易,都选择此处交谈。
赵长春目光幽幽,开门见山:“我是闻香教的。以前何班头与本教有缘,曾经在弥勒寺相聚。如今有件事,想请何班头帮忙。”
何锋咬着牙,他害怕闻香教把他之前的事揭破,想着这些妖人无恶不作,得罪不得。但要是就这样从命,只怕越陷越深。
赵长春冷笑着继续说道:“这件事对何班头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我教有一个仇人,是祥符县秀才张国纪的女儿张嫣。他家里没什么背景。”
“她前段时候,殴打过堂叔和堂兄。我要你带着几个公差,以殴伤长辈的罪名将张嫣这丫头捕了。”
赵长春“啪”的一声,将两锭雪花纹银拍在桌上:“这是一百两,我也不要你白做事。只要你把她捕到狱中就可,后面是暴病而死还是什么其他的,何班头比我熟悉得多……”
“要是你不肯,你应该知道,我教神通广大,你一个不入流的班头,没有法禁,要弄死还是很容易……你办不办?”说着,赵长春眼神逼了上去。
被这带着杀机的眼神一逼,何锋不由心中一哆嗦。他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命最宝贵,弄死个把无辜的小女孩,也不算什么,就咬牙应了:“既然您这样说,我岂能推辞?我干了!”
赵长春露出喜色,笑道:“好,何班头果然爽快!银子你收着,今天就带着公差去捕人,以防夜长梦多!”
“另外,这个女子有武功,性格又很刚烈,你们态度要好些,只要骗进牢里,剩下就不必我多说了……”
张嫣正在家里教海棠武功,突然听得门响。海棠去开了门,见到三个公差,顿时吃了一惊。
何锋仔细打量了海棠几眼,看她皮肤偏黑,跟赵长春说的模样不符,就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是县里班头,让张秀才出来说话。”
海棠应道:“我是家里的婢女,这就去请老爷,请大人稍候。”说罢,她心思一动,先关了门,然后直接来找张嫣。
张嫣倒没想到这些公差是来诱捕自己的。但她目睹朝廷腐败,心想这些人上门肯定没好事。就让海棠扶着张国纪前去应对,自己躲在房里偷听。
张国纪被海棠搀到门口,态度冷淡:“你们来我家有何事?”作为秀才,他看不起这些衙门的胥吏,也不必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何锋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见了张国纪冷淡的态度,不由一丝愤怒掠过心头,冷冷说:“张相公,你女儿在不在,她前些日子打了你族里的人,被苦主告到衙门。要去衙门一次,和苦主对一对事。”
他调整了情绪,口气转柔,又笑着:“这只是小事,本来不打搅,但苦主不依不放,只是请你女儿经个场就是了……这种事哪能判出什么结果,还不是一阵扯皮,各回各家?”
他话说得圆滑,心中却在冷笑,只要把人弄进衙门,还怕不听自己摆布?
张国纪想了想,却断然道:“真不巧,我闺女不在。要不我随你们去衙门?”
何锋脸上肌肉又抽搐了一下。他可不想把张国纪弄回去。
张嫣武功再强,只是一介平民。可以随便陷害冤枉,就是弄死了,也不算多大的事。而她若敢公然反抗,就是袭击公差,就是对抗朝廷,自然可以镇压。
张国纪是秀才,可挂剑,出入自由,不拜官人,不纳赋税,甚至犯了罪,都要通过学官,先革了秀才身份,再交给官府处理。就算县令要弄死他,也得讲究方式,不能简单粗暴。况且县令是文官,文官是文人,彼此看顾,绝不会为了自己一个胥吏,因为这种小事抓秀才的女儿。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追问道:“你女儿去哪里了?这案子苦主告的是她,怎么能让张相公去过堂……”
张国纪说着:“去她外婆家了。要不,等她回来了,你们再来?要是等不得,那就我去?”
何锋心里盘算着,又不好进去搜查,说道:“哎呀,既然这样,真是可惜。那我们就先回去,等你女儿回来了再说。”说着,就告辞了。
何锋才出街道,就对身边的公差吩咐道:“这张秀才多半在推搪,你们两个就在这村子里盯着,一旦发现她,立刻带她去衙门。”
看着几个公差走远之后,张国纪关了门,回到房里,皱着眉对张嫣道:“我看这几个人来意不善呐!”
张国纪对这些胥吏的手段很清楚,叮嘱张嫣道:“这些天你别出门,千万不要撞见他们。你一个女儿家,去了衙门,必定吃亏!”
张嫣点头道:“今天多亏父亲帮女儿挡了一劫。女儿必定小心在意。”
张国纪这才放心离去。
张嫣见张国纪走了,吩咐海棠道:“你去外面转转,注意那些公差是否还在我家周围,看清他们的落脚地点。”
海棠美丽的大眼睛中透出兴奋之色,应命而去。
那两个公差在村子里转了两圈,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何锋又没有给他们额外好处,谁愿意在这个没油水的地方空耗时间?但要就这样回去,难免要受何锋的指责。
两个人在村头找了一户人家,借着公差身份,让户主杀了一只鸡,又拿出窖藏的酒,就在门口摆上桌椅,慢慢享用起来。
“你说,老何为什么要找这家人的麻烦?”
“谁知道呢?无缘无故的……对方还是秀才家,真的抓了人家女儿,还不得闹到县太爷那里去?”
“这要闹到县太爷那里,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所以说啊,这事不必太认真,至少不能是我们俩动手抓人。且先厮混个三五天,回去就说始终没看到人,看老何有什么主意。”
“没错。下次他再要干这种事,我们还是莫要搅在里面的好。毕竟是秀才家,谁知道有什么师长朋友的在做官。我们这些胥吏,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