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姥爷的耳朵
我看到赵六爷从小区门口经过,他和保安大爷打招呼,“来我买点咸盐和味精去……”
“我姥爷在你家吗?六爷!”
“幻啊,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你姥姥还在打扑克呢。你姥爷应该回家了……”
我骑着老车,向姥爷家冲去。
按门铃,没人应。敲门,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
姥姥的邻居胡奶奶突然把门打开,“老吕啊,他刚刚回家了,我看见他进去了,他的耳朵真的太聋了,估计没听见……”
姥爷的耳朵背,我是知道的。一个是上了年纪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在战场上被炮弹震过。年轻时,常耳鸣,老年时候变成了贝多芬。
我的大姨也在这个院子住,她有姥爷家的钥匙。我给大姨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在回家的路上。百般无聊之际,我回想起关于姥爷耳朵的故事。
那时我高二年级。我在房间里睡着了,姥爷在客厅看报,姥姥出去耍扑克了。门铃响了……
我便来到客厅,姥爷白发下面的耳朵显得很是多余。
我按开门铃,开了房门,就返回房间继续躺着。
一个男推销员走了进来,“你是老吕吗?”
“是,我耳朵背,刚才没听见。”姥爷笑了。
那厮走后,姥爷又坐在客厅,自言自语。姥爷的话穿透空气来到我的房间。
过了不久,姥爷拿着军棋,来到我的床边,对我说:“拿两个小凳子去。”
走到客厅中央位置,我们把军棋图纸摆在地上,便展开精彩对决。姥爷苦思冥想,布局严密,但他迟迟没有进攻,只是防守。
过了很久,姥爷家的门铃又响了,姥爷对我说:“怎么了?是不是电话响了?”
原来是老爸接我回去。军棋才下了一半,姥爷白发下的耳朵再次显现。
姥爷的耳朵,是不寻常的耳朵。
比姥爷的耳朵更奇葩的是姥爷的嘴巴。每次来姥爷家,都免不了被洗脑。姥爷经常谝天侃地地对我说。
上次见面的时候,姥爷又要给我讲马克思主义哲学了,这其实已经讲过无数遍了,我尽量保持严肃,但还是忍不住笑场了。姥爷就是那样一个翻来倒去乐此不疲诲人不倦的老顽童。
大姨家的函数姐姐就是在姥爷家长大的,她能走向世界大学的讲台,姥爷自然而然功不可没。函姐自然而然也成了我的榜样,但她的古怪性格我实在不想恭维。
她不会玩象棋和军棋,每每我和姥爷玩了,她总会横加阻拦,要么拽扯棋纸,要么捣毁棋局,要么乱扔棋子。当然这是好多年前的故事了。究其原因呢?就是说争风吃醋吧。
嫉妒从古到今都是人性的弱点。
函数姐姐说过:“当你超过别人一点点,别人就会嫉妒你;当你超过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羡慕你!”
说实话,函数姐姐对于科研的兴趣完全源于姥爷的熏陶。姥爷的一生都在搞科研,是水电专家。他曾经入伍一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顽强体魄。他多灾多难,疾病缠身,如今他快90岁了,依旧身体硬朗,焕发青春。
姥爷经常骑着老单车满城转悠,他喜欢这么一句至理名言:“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我是在走投无路的处境下,又想起我的姥爷,但愿他能把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还记得高考以前函姐和姥爷轮流辅导我英语和数学,终于使得我的高考成绩勉强及格。
函数姐姐告诉过我:“许幻弟弟,姐姐告诉你,努力就好,不要想结果如何。我们的方向对了,心中有理想……高考不是决定性的。姐姐其实是三次高考失利,你应该知道,但我从来没有丧失信心,只要有梦想终究有实现的那天。反正要适度放松,适度紧张,OK?”
我能上了大学完完全全是因为走了狗屎运。而那个胖胖乎乎的许莓妹妹啊,估计是没戏了。她或许可以走做生意这条发财路。
正当我对妹妹的就业前景焦虑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姥姥从下面慢吞吞地上来了。
姥姥的腿有点儿瘸,很不灵便。但她天天坚持外出锻炼,很让人感佩。
“幻儿,你来了啊?”
“哦哦,我姥爷听不见,没开了门。”
姥姥摸出裤袋里的钥匙,手捏着钥匙的一端,慢慢地往上走。
“幻,你奶奶怎么样了?来我和你姥爷明天去一趟!给她送点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