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一会儿吧。”
“不了,我们还要帮助其他的牧民,再见!”
“再见!”解放军远去了。
江锋看了看表,快九点了,他穿上大衣,背上弓箭走出了帐篷,准备下夜。外面刮起了狂风,突然他大吃一惊,马群不见了。他迅速跳上马,顺风而去。这群马是大队一笔巨大的财产,它们没有被风雪夺去生命,它们穿越沙漠熬到今天,如果从自己手里丢失了,那还有什么颜面见红星的父老兄弟,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们找回来。不知过了多久,江锋终于隐约听到了狂风中马的嘶鸣声,他策马奔了过去。“啊!我的马,总算找到你了。”夜深沉,风雪交加,方向不辨,回不去了,只有保护好马群,等待着风停。他凭着感觉将马尽量往一块赶。饥饿、寒冷朝他袭来,使他的体力渐渐耗尽,一定要挺住,不能倒下。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夏天探亲时,看到母亲比以前瘦多了。他曾下决心以后一定准时给父母写信,再也不让他们牵挂自己,可是到时候他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自从雪灾以来,交通中断,仅有的一次回信是抗灾飞机带出去的。后来尽管经常有飞机往返,可他却没再给父母亲回信,现在他又后悔起来,等下次指挥部来人,第一件事就是写信,让他们把信带出去,问候挂念自己的父母。妹妹又长高了吧?
夏天探亲时,他几乎都不敢认她了,那天妹妹在火车站月台叫着他三哥,他不顾一切地向她跑去,紧紧地抓住妹妹的肩膀,妹妹没有像以前那样和他闹,而是看着他笑着说三哥好!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妹妹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少女了,在家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兄妹俩经常打闹在一起,一年没见到她,这次见到她变多了,好像多了一分少女的羞涩和沉稳。他又想起了她,那个他心爱的人,等这次抗灾结束后见到她,我一定要向她表白。就这样他不断地鼓励着自己,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风雪终于小了,马群没散,他松了一口气。天上没有星星,方向不能确定,只有等待天亮了。突然马群乱蹿起来,他感到不妙。一声嚎叫,果然是狼,狼来了,狼在袭击马群。他仔细搜寻着,很快他看到了前方两个绿色的光亮闪动着,他胳膊一旋,将背上的弓取下,又快速抽出利箭搭于其上,策马直去,瞄准恶狼猛拉弓弦,狼发出一声嚎叫倒下了。江锋感到非常快意,自己又亲手射死了一只狼。可是没等他高兴多久,马群又乱了起来。朦胧中又有两只狼扑了过来,来不及多想,他又从箭囊中拔出一支箭射了出去,紧接着他掏出了第三支箭,可是又有两只狼扑了过来,“糟糕,今夜这么多狼,这是放牧以来从未遇到的,箭囊中已经没有箭了。只要我迅速奔过去不怕冲不散它们,我在马上,狼的个子矮。”想到这儿,他策马朝狼奔过去。谁知,马向前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原来马看到狼竟然身体发抖不肯向前进,“听话,有我在,别怕,只要听我指挥。”马似乎受到人的感染不再发抖,变得勇敢起来。
两只狼靠了过来,他举起马鞭,猛一鞭子抽了过去,两只狼号叫着散去。然而,它们怎么能甘心自己的失败,随即又反扑过来,他挥动着鞭子不停地驱赶着,只见白雪飞扬,马儿嘶鸣,狼瞪着阴森的眼睛誓与他顽抗到底。人类在漫长的生存历史中,就是与自然灾害、凶猛野兽不断抗争而走到了今天,现在这种最原始的考验摆在了他的面前,此时他热血喷涌,力量无穷,也许是父母亲的召唤,也许是红星大队全体社员的护佑,也许是生存的欲望会产生比平时大十倍、百倍的勇气和力量,马儿也听话起来。但狼是不肯轻易离去的,为了满足胃的需要,它要战胜自己的对手,它们再一次冲了过来,号叫着。不好,狼又多了,将他包围了,怎么办,难道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这样将生命抛在这茫茫雪原,在这场致命的生存游戏中败下阵来?不能!不能!难道丢下马而去?不可以!不可以!这是集体的财产,决不可以!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一个飞行员最重要的不是勇敢,而是沉着冷静。江锋迅速地转动着大脑,下意识地摸着身上,希望找到能够防御的东西,突然他摸到了一个东西——打火机,火,狼怕火。他以最快的速度脱下羊皮大衣将其放在马脖子上,然后又脱下身上那件军装,打着火,点燃衣服,向扑来的狼挥舞着,狼见了火光果然逃跑了。人类的智慧终于战胜了凶悍的猛兽。江锋终于舒了一口气,刚才的一阵紧张使寒冷散尽,他重新穿上羊皮大衣。为了防止狼再一次回来,他点燃了一支烟含在嘴里,果然狼没有再进犯。天快亮吧!
孔卫东和马力天亮醒来,不见了江锋也不见了马群,两人慌了起来,“一定是昨晚马出了问题,一定要找到他,找到马!”两人穿上大衣冲出帐篷纵身马上。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可是一点线索也没发现。经过一夜,马蹄印已经被风雪抹平。“昨天晚上天气预报报告,本地区有偏西风,他一定是顺着风往东方向去了,我们应该向东。”两人驱马向东飞奔而去。“江锋不会有事的,他勇敢、坚强,一定会战胜一切困难,马群也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的小马也不会有事的,它九死一生,愿神灵保佑江锋和马平安无事。”这时的马力也相信了冥冥之中的神灵,以前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在为江锋和马默默祈祷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迹象,两人的心越发焦急起来,茫茫的雪原,他去了哪里?我们找的方向对吗?任何一个错误的方向都会是迷途者的歧途。很快他们断定他们的判断没有错。从地上雪被风刮的方向来看,他一定在东边。既然方向没错,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呢?俗话说雁过留声,马过留痕。放马的生涯使他意识到,不能盲目地快跑,否则会失去重要线索。两人放慢了速度。忽然马力发现了情况,“哎,孔卫东你看,有马蹄印了。”正在这时,前面一阵呼啦啦的声音,几只老雕飞上天空,两人仰望着那几只老雕下意识地打马奔了过去,“啊!”只见地上是一只小黑马驹的残躯,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冻,但可以看得出比较新鲜。两人迅速下马,走到小马驹的尸体旁,孔卫东弯下腰来翻看着小马驹的残体,猛然看到小马驹残留的皮毛上印着一个清晰的五星,“这正是我们红星的马,春天时刚打上的马印。昨天夜里一定是刮起了暴风雪,那个旧围马栏根本围不住马,马跑了,江锋追马,又遇到了狼,都怪我们睡得太死了!快上马。”两人跨上马寻着马蹄印飞奔而去。突然更大的发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块被烧毁的蓝布,这和江锋穿的衣服是一样的颜色,马力几乎是从马上跳下来的。他拾起那块蓝布残片,果然是衣服的残片,烧得只剩下前襟一小片。上面有两枚变型的纽扣,孔卫东将蓝布迅速翻过来,只见一枚纽扣是用黑线缝缀的,一枚是用白线缝缀的,那天正是自己给他缝的扣子,由于没有黑线,他只好用了白线,这一重大发现让他们既惊喜又恐慌,衣服为什么烧了呢?两人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其所以然,“我们沿着马蹄印继续找。”
萨如拉送走了丈夫,收拾好家,赶着勒勒车到河边去拉冰。突然一声嘶鸣,她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匹马立在那儿,离马不远处的地上倒着一个人。“啊!他怎么了?”萨如拉迅速跑了过去。只见一个青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哎,你……你醒醒,”她蹲在他面前大声呼唤着,可是青年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俯下身来,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他活着,活着!醒醒,你醒醒!”她使劲地摇晃着他。江锋吃力地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睛。萨如拉试图扶起他来,可是他浑身绵软根本站不起来。“毛日,毛日尼!(马,他的马)”萨如拉将马牵了过来。“蹲下,蹲下。”马儿明白了她的意图,屈腿俯身,蹲在主人身边。她把江锋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用力将他挪到马背上。
“斯沁,火勒顿!(快)”一个小男孩从蒙古包跑了出来,萨如拉和儿子说着蒙语,两人把江锋扶进了蒙古包地铺上。儿子拿着一个盆子跑了出去,萨如拉俯下身用力将他的靴子脱了下来。一会儿男孩端着一盆雪跑了进来,两人蹲在炕边用雪不停地搓着他的双脚。
风雪中度过一夜的江锋躺在炕上,舒适感使他进入了梦乡。他好像又来到了那个礁石上,礁石上有个洞,里面阴森森的,但他非要进去看看里面的白龙,谁知涨潮了,礁石成了一个孤岛,他站在礁石尖上,拼命地呼喊,一条小船救了他。回到家里,挨了父亲一顿揍。
“你以为你这是勇敢吗?”
“是的,我喜欢探险,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荒唐,你这是冒险,我不需要你盲目的勇敢。”
“为什么?爸爸,你是一名飞行员,难道不需要勇敢吗?”
“勇敢,也许人人都会做到,但一个飞行员最重要的不是勇敢,而是沉着、冷静。懂吗?这是一个飞行员,也是一个男子汉首先必须具有的……”转眼他来到了草原。他骑上了一匹烈马,烈马将他一次次抛在地上,他一次次爬起来又骑了上去,直到那马成了他座下的俘虏。二十年来,他从一个小小的倔强的男孩成长为一名青年。他仍保留着他的本性。“我的马还好吧,没有受到损失吧?”忽然他觉得小马驹不见了,“啊!”他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
“切乌。”女主人端来奶茶,将一勺勺的茶水送进了他的嘴里,他又睡了过去……
马力和孔卫东来到了一个小山包上,他们拉住缰绳停马四处了望着,但见山峦起伏,白雪茫茫。忽然孔卫东大叫,“马力,你看远处有一群马,还有一座蒙古包。”
“过去看看。”两人一抖缰绳奔了过去……
“有人吗?”萨如拉打开了门。
“大姐,您看没看见……”
“他吗?”萨如拉指着地铺上躺着的人。
“江锋,可找到你了。谢谢您,大姐!”马力和孔卫东奔了过去。
“萨如拉,我打了一只狍子,送回来。”门开了,走进一个中年男子来。
“你们是?男主人看着屋子里的客人。
“您是……对了,您几个月前到过我们大队。”孔卫东认出了他。
“啊,青年,是你们,你们也来这里放牧?”
“是啊!”
“太巧了,请坐。”猛然他发现炕上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咦!”他推开孔卫东,快步走到炕沿仔细地看着。
“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救了我的儿子,我们的恩人。萨如拉,我们儿子的救命恩人找到了,就是他!”
“啊!”萨如拉的眼睛模糊了,她跪在炕上不住地说着蒙语。
“斯沁,快,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快跪下给他磕头。”
“怎么回事儿?”
“那天我儿子生病,我把他送到了医院,大夫说需要血,他给了我儿子血……”男人激动地对两位青年说着。
“原来是江锋。”
“切乌,”女主人端来了茶。
“孔卫东,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我们的马,我的小红马。”
“喝了茶。”女主人喊着。
“一会儿!”
大雪仍不停地下着,雪越来越厚,他们不得不每过几天就把“家”装进勒勒车里,赶着马群向南走去,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一直不停地向南放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