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和,你放心去吧,家里有什么问题,有大队帮助解决,希望你当一名毛主席的好战士。”白书记拉着布和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我一定为我们草原人争气!”
“布和,这是一本词典,青年队送给你的。”
“谢谢,谢谢大家!”布和接过词典放进书包。“赵岩,也许我当兵回来,你们已经离开了。”
“不,也许我们不走呢,即使离开了,只要友谊在,总会见面的。”
“丁旭!”
“布和!我现在不想离开草原,你好好去吧,部队是一个大学校。”两人紧紧地握着手。
“查干,我永远忘不了你。”
“再见!雪燕老师!”
“额吉、哥哥、姐姐、乡亲们、青年们我走了。”
汽车渐渐远去了。它的后面留下了两条清晰的车辙和一片扬起的雪雾。
刘爱武一个人正在屋子里整理毛线。那匝毛线乱了,怎么也理不开。一阵敲门声,“陈玲在吗?我要一块伤湿膏。”刘爱武打开了门,杨涛站在门口。
“陈玲和王海军去给牧民看病去了,你等一会儿再来吧。”杨涛转身走了。忽然刘爱武想起了什么,“哎,杨涛,你回来,等一下,”杨涛走了回来,刘爱武取下挂在墙上的书包,开始翻动着,终于翻出了一块伤湿止疼膏,她走到杨涛面前,“我这正好有一块,你拿去用吧。怎么了,你腰又疼了?”
“没……没有。”
“那你要伤湿膏干什么?”
“嗯,反正有用。谢谢!”杨涛转过身朝回走去。
“她们怎么还不回来。”刘爱武望着走廊嘟囔着正要关门,杨涛又转回身。“哎,你干什么?”
“毛线乱了,我整理一下。”
“噢。”杨涛转动着眼睛咽了口气,左顾右盼着。
“你还有什么事?”
“嗯,我帮你可否?”杨涛小声地说道。
“啊?你帮我?”刘爱武想了一下,“那好,来吧。”杨涛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女生宿舍。“你帮我撑着线,我来缠。”
“好嘞!”杨涛接过毛线不知如何下手,眨着眼睛看着刘爱武,“这怎么办理?”
“真笨,这么简单的活都不会。没看过别人怎么撑线吗?”
“没有,我从来不和你们女生来往,今天第一次。我是最遵守纪律的,论作风,保证没有一点问题。”刘爱武瞪了他一眼。
“别找借口。好了,你把双手套进去,双手撑开。”杨涛试着把手放入那个乱了套的毛线中,平伸起胳膊。“哎,你伸胳膊干吗,手心还朝外,你难不难受,真是没治了。”刘爱武看着他那副滑稽可笑的动作数落着他。
“那应该怎么样?”杨涛不解其详。
“还是我来撑,你来缠,这个小球你拿着。”
“好吧,真麻烦。”
“你顺着线路,往这儿穿过来,好,再绕过去。”杨涛按照刘爱武的指点顺从地将毛线球回穿绕着。“对!就这样。”
“你用它干什么?”
“织围脖。”
“织围脖干什么?”
“围脖子上,不冷,懂吗?”
“懂!懂!哎,你那么凶干吗。”
“我哪儿凶了?你说!你说!”
“你不凶,一点都不凶,其实你很温柔。”
“什么,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呀,我说你挺好的。”刘爱武笑了。两个平时爱斗嘴的男女生开始了他们第一次友好合作。
第二天杨涛的裤子上出现了一块白皮膏药,大家围着他看着、笑着、议论着。
“杨涛,你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的腰又疼了。”刘爱武笑着。
“杨同学的洋相真不少,独树一帜,爽快,够味!”丁旭拍打着他屁股上的“补丁”。
“去去,我可不像你,有人帮。不过我会找窍门,给大家推出一款自我生存的新本领,瞧!这多方便,膏药粘上,简便易行,万事大吉。希望不会针线的都向我学习,省得露出破腚。”杨涛耍着花腔。
“杨涛,你脱下来,让我们帮你缝缝吧。”张秀春笑道。
“不,我谁也不用。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杨涛说完往膏药上使劲按了按。刘爱武忽然止住了笑,默默地回到了房间。
狂风裹着大雪向腾格尔草原扑来,红星大队几乎与世隔绝了。
青年宿舍的门窗上结满了霜花,杨涛躺在炕上,他的脸色彤红,嘴唇已经干裂,盖了两条厚棉被,仍不停地发着抖。
“怎么样?”赵岩问。
“39度1,必须赶快退烧。”王海军甩了一下体温计,打开药箱,取出剩下的唯一一支复方氨基比林注射液,正在这时门开了。
“海军,达来大夫。”一位牧民匆忙走了进来。
“大伯,您有事?”
“我的小孙子病了,发烧厉害,你快去看看吧。”王海军望着他焦虑的面孔,看了看躺在炕上呼吸急促的杨涛,手里拿着那支注射液,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儿。这是他当医生以来遇到的最难堪的事,他不知道该怎样抉择。
“海军大夫,快去看看他吧!”
“就这一支了,连扑热息痛也没有了,连续十多天的大雪,药品被困在了海日罕敖包,到现在也没运进来。”
“那,那……”呼格吉勒看了一眼炕上的杨涛,流着泪转过身走了出去。
“等等,把它给……小乌仁吧,我没……事。”杨涛吃力地抬起头来。
“可是……”
“快呀,他是孩子嘛。”
“谢谢你!杨涛。”王海军将注射液放进药箱,盖上箱盖,看了一眼赵岩,赵岩向他点了点头。
“我一会儿就回来。”王海军背起药箱快步走了出去。
三十分钟后王海军急匆匆地回到青年队,“小乌仁怎么样了?”赵岩接过药箱。
“他已经退烧了,陈玲在那儿看着他,杨涛怎么样?杨涛!”王海军一步跨到炕前,只见杨涛已经昏睡过去。他拿出听诊器弯下身子,听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对赵岩说,“现在已经转成急性肺炎,不能再耽误了,怎么办?”
“只有向部队求救了。海军,我们立刻出发,到骑兵团去一趟。”
“好!”两人跨马迎着风雪而去。
屋子里挤满了人。
“杨涛你醒醒,吃碗面吧。”刘爱武把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了杨涛面前。
“杨涛,吃面吧。”大家呼唤着。杨涛奋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大家。
“谢谢,我不饿。”说着又睡了过去。
“这么下去怎么行。”刘爱武流着泪。
丁旭从外面走了进来,“杨涛,杨涛,你怎么样?”杨涛又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丁旭,突然伸出手抓住丁旭的胳膊,“丁旭,你真的不走了?”
“真的。”
“如果我好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对吗?”
“当然,我们不分离。”
“我不会那个吧?壮……壮烈了吧。要是真的壮……烈了,我,我不是落后青年吧?”
“你说哪去了,你是一个好青年,你一定会好的。”
“杨涛,你真好!你一定要吃了这碗面,吃了面,身体有了抵抗力,好得快。”刘爱武再次呼唤着他。
“刘同学,你……又哭了?”杨涛用沙哑的声音地说道。
“没有。”刘爱武抹了一下泪水,极力地否认着。
“好吧,为了你的眼泪,我吃。”说着杨涛欠起身子。
“你别动,好好躺着,我喂你。”刘爱武坐在炕沿一口一口地将面条送入杨涛的口中。没有咀嚼,只有吞咽。“杨涛,上次,对不起,我真后悔……”
“咳,没有那次,哪有今天这温柔的一喂呀?”杨涛的嘴角流露着笑意,大家笑了起来。
“你这病号,嘴也不老实。”刘爱武嗔怪着,“杨涛,请你原谅,我以前老和你作对。”
“哎,那怎么是作对呢,那样才有意思嘛,对不对?”两人开心地笑了。
“晚上你想吃点什么,不能老吃面条,给你包碗馄饨怎么样?”
“不,我想喝疙瘩汤。”
“疙瘩汤,你还不肯原谅我?”
“不,我确实想喝疙瘩汤,只是稀一些,别像上次那么厚。你怕我又找事,我已经不是过去了,我也进步呀。”
“可是,你病的这么重,却给你疙瘩汤……”
“咳,现在是我主动要的,我真的很想喝疙瘩汤,难道你不肯满足我这个要求?”杨涛带着笑意吃力地说道。
“好!”刘爱武擦了一下涌出的泪水。“我一定做碗最好的疙瘩汤。”
“我们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药来了。”
大雪覆盖着原野,天气初晴。一辆勒勒车向西驶去。丁旭闷头赶着车,杨涛望着前方沉思着。他们是去西浩特拉牛粪。平时两个爱说话的青年默不作声,好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丁旭说道:“你坐好,这儿的路不平。”
“我坐好了。”
“杨涛,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不想说。”
“下一步我们可能都去一线抗灾,恐怕好长时间见不到了。”
“那我一定和你一个组。”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也许和你在一起没有压力。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爱干活,光爱说。”
“那是过去,现在怎么能和那时候比。”
“哎,我是变了吗?”杨涛高兴起来。
“变多了,和刚来大不一样,而且话多也不是缺点。经常给大家幽上一默,放松一下不好吗?”
“真的,照你这么说我还是有优点的,不讨厌了?”
“谁说你讨厌了,每个人都有优点的。”
“对!每个人都有优点,我觉得你最大的优点是心直口快。说实话,你报名当兵,我真怕你被选上了,结果你真的被选上了,我恨透了那个接兵的,恨不得揍他一顿。没想到你说你不走了,我真高兴,你不恨我吧?”
“恨你干吗,是我自己不想走。”
“对,这说明我们的情未了,你说是不是?当然,是我们大家的情未了。”杨涛又快活地说了起来。
“驾驾。”牛车上下颠簸着。
“哎,丁旭你怎么把车赶到牙路上了。”
“哈哈!”